===無需修補CH3===

===暴力描寫，可能引發不適===

一大早，魁登斯帶著塞滿的胃袋與一大袋的麵包離開紐特的拖車。他很久沒有吃這麼飽，也很久沒有吃得這麼心安了。以前母親總是限制他的飲食，當他多吃一口麵包，當他多抹一點奶油。當他屈從於青少年的食慾，觸犯了七宗罪裡面的貪食。母親會拍掉他手上的食物，然後抓起手邊任何一樣東西進行責打。不論她第一個抓起的東西是雞毛撢子還是玻璃水瓶。

魁登斯清楚知道玻璃會造成怎樣的傷害。大塊的玻璃斷面會造成幾乎隱形的劃痕，明明是有縱深的傷口，卻幾乎看不見裂口，只有不斷淌流的鮮血標記著傷口的存在。雖然鮮血淋漓，但疼痛遠不如看上去那樣恐怖。反覆擊打時扎進血肉裡面的細碎玻璃才是真正疼痛的來源。微小而幾乎不可見的玻璃渣，戳入皮膚，嵌入裂開的傷口中。莫蒂絲提跟他必須不斷的擠壓傷口來清出玻璃渣。在昏暗的燈光下花上一兩個小時，拿髮夾或扳開的迴紋針充當鑷子夾出碎屑。在傷口上反覆擠壓揉捏的過程，如同緩慢的刑求。疼痛，而且像是沒有盡頭。

以前莫蒂絲提總是邊清理邊哭，後來她不會了。後來的她面無表情，做得又快又好，態度比挑去衣服上的線頭還要輕盈。魁登斯總說將來她肯定會成為一個非常好的外科醫生。莫蒂絲提則實事求是的說：「成為外科醫師？也要等我們活著長大。」

他們活著長大了，因為學會了挨打的技巧。

魁登斯學會率先解下皮帶交給母親，皮帶的傷害有限，而且可以預期。瘀傷再怎麼可怕，都比火鉗或者玻璃瓶的傷口來的好。

他們活著長大了，因為學會了吃飽的辦法。

年紀最長的雀斯蒂找到了辦法。工作場所會供餐，母親喜歡在外人面前表現出慈母的樣貌。所以從不限制她們在外面進食。就算那份工作不供應餐，至少會有飲料。有咖啡的地方就有奶精跟糖包。奶精跟糖包都可以填飽肚子。法制社會中，只有演藝人員才可以未成年而大大方方的外出工作。所以孤兒院中的孩子接二連三的成為了演藝工作者。

外界的人看著一個孤兒院成為了明星經紀公司，八卦流言不斷。傳說孤兒院長瑪莉盧專挑眉清目秀的小孩收養，把這些孩子培育成搖錢樹。這些話，魁登斯就聽過好幾次。搖錢樹是事實，但最初走上演藝之路，大家只是為了吃飽而已。

魁登斯的運氣稍微差一點。由於他的氣質妖異，眉眼柔媚，做不成海灘男孩的肌肉型模特兒，因此只能走高端時尚的路線。意思是必須要擠進0號的衣服，必須瘦成皮包骨。這幾年魁登斯終於開始演戲。片場總是有大量的食物，他終於不再擔心挨餓。但是他總是害怕從餐檯上拿走太多的食物，因此引起太多的注意。只有紐特跟雅各像是注意到了他對麵包的熱愛，所以邀他一起用餐，甚至讓他帶上足量的麵包離開。

雅各對年輕人巨大的食量感到欣喜，甚至帶一點老奶奶式的餵食與讚美。殊不知對魁登斯不是鍾情於麵包，他只是喜歡可以放隔夜的食物。他已然成年，工時不受到童星法規的限制，但是莫蒂絲提不一樣。她還小，工時被嚴格控制，意思是她吃飽的時間也受到限制。這袋麵包，她可以藏好，可以慢慢吃。

母親知道孩子們無聲無息的反抗著。出來工作的孩子越來越多，意思是食物的來源越來越難以防堵。挨餓早已不如從前可怕。以往只能等待母親垂憐，彷彿等待造物主降臨。現在只要撐到某個哥哥姊姊回家，偷偷摸摸的塞上一根巧克力棒。他們就能從飢餓中解放。

母親用了更多更不可言述的方式折磨他們。最新的應對方式是擴建孤兒院，收養更多的孩子。莫蒂絲提說母親正在加蓋地獄，只要任何年長的孩子企圖救人，就會被地獄繼續困著。「善良」會成為最完美的牢籠。所以千萬不要跟任何一個新進的孩子對上眼，千萬不要牽起任何一雙孱弱發抖的手。你會被拖下去，被那些無辜的孩子拖入地獄的深淵。

魁登斯知道莫蒂絲提這句話的意思。她在請求魁登斯放棄她。

「放棄救我，你就自由了。」

「那不是我要的自由。」魁登斯緊握妹妹的手，在成年之後，依然陪她留在地獄的烈焰之中。簽下新的經紀條款時，魁登斯貨真價實的與魔鬼簽約。

想起莫蒂絲提，魁登斯忍不住加快腳步。將麵包抱在懷裡，縮著肩膀，彷彿在守衛什麼會被搶走的珍寶。現在魁登斯有零用錢，也可以自己買食物給莫蒂絲提吃。但是兩人都同意，零用錢要存下來，因為他們有太多的不時之需。一開始，魁登斯訝異於瑪莉盧讓外出工作的孩子持有零用錢。後來他想通了，如果孩子身上一毛錢也沒有，反而會引人懷疑。瑪莉盧將自己的邪惡隱藏得很完美，她不會犯下這種低級錯誤。

瑪莉盧不是傳統的吸血星媽，她的控制更精確，更完美。

想起了瑪莉盧，讓魁登斯再大晴天中一陣冷顫，但今天沒有什麼事情能打壞他的好心情。他吃了美好的早餐，等一下還跟葛雷夫先生有約。

葛雷夫先生聽到魁登斯同樣在寫作的時候，沒有嘲笑他的自不量力。只帶著喜悅與好奇的眼神，客氣的請求他分享自己的作品。魁登斯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只能結結巴巴的同意了。但他還是掙扎了一下，請求葛雷夫給他幾天的時間檢查拚寫錯誤。

葛雷夫輕聲說：「孩子，這不是作業繳交。我不是你的教授，我不會當掉你的。」

魁登斯低著頭，沒有回答。他只是想要在葛雷夫面前表現完美，他想再聽到那一聲：「你是個特別的男孩。」為此魁登斯把所有的文檔叫了出來，一遍又一遍的進行拼字檢查。熬了好幾個通宵，弄出了讓化妝師皺眉的黑眼圈。

今天早上，終於要將成果呈現。魁登斯的內心不安又雀躍。他打開了拖車的門，準備將打印好的文稿帶去給葛雷夫點評。卻意外在門後看見染霜的鬢髮與一隻玳瑁色的眼鏡。葛雷夫就坐在沙發上，正專心閱讀要交給他的文稿。魁登斯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慌張。稿件原本五分鐘後也會到了葛雷夫先生的手上。但現在的他，滿臉通紅，被奪去了這五分鐘的餘裕就像被攫走了五分鐘的呼吸。

「你妹妹讓我進來的。東西也是她交給我的。」葛雷夫沒有抬頭，但還是出聲解釋了自己的出現。「再給我幾分鐘好嗎？我快看完了。」

魁登斯用一種會扭傷脖子的速度不斷點頭。過程中死死的抿著嘴，深怕自己在惶恐中說出心裡的話。「要幾分鐘都沒關係。先生您可以擁有全世界時間的時間。」「晚一點理會我吧！我可以趁機調整自己的呼吸。看見你的時候，我常常忘記怎麼呼吸。」

呼吸、呼吸。

呼、吸、呼、吸。

葛雷夫將稿件翻回到封面，用手輕壓了一下。像是要把躍出紙外的故事收回到字裡行間。他抬起頭，對著魁登斯輕聲地說：「你真的是個很特別的男孩。」

呼、呼、呼、呼。

「糟了，我又忘記怎麼呼吸了。」魁登斯如此心想著。

未完待續
TBC

*突然覺得我得開始上警語了，因為之後會有一些受虐的詳細描寫。

*美國對於童星有著非常嚴格的工作時間與工作環境限制。年紀越小，限制越嚴格。

*電影美國狙擊手American Sniper，被嘲笑獲得最佳影片提名卻是用假嬰兒入鏡。但加州電影法規對於電影中的新生兒影像有嚴格規定。寶寶至少要15天大，只能在早上9點半與11點半或下午2點半到4點半之間拍攝，一次不能超過拍2小時。使用的燈光強度需要控制。另外要有工作證與醫師證明，片場還要有護士與幼保人員待命。美國狙擊手遇到兩個嬰兒都有狀況不能上場，就只好拿道具嬰兒了。

*對於瑪莉盧還有零用錢的敘述，之後也會提到。先跟大家科普一下美國的庫根法案。Coogan Act。簡單來說是保護童星的資產被貪得無饜的父母吃乾抹淨。如果瑪莉盧完全不給孩子零用錢，很快就被人質疑與盯上了吧？至於是怎樣的控制，就……期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