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慌忙混亂過去，待塵埃落定，已是深夜時分。

克拉克端著一杯販賣機的咖啡，閉眼坐在急診外的長椅上。他的神態疲憊且殘破，看上去如同任何一個急診值班剛結束的醫師，全然的凡人模樣，不帶一絲神性。

「我以為你早走了？」克拉克敏銳的聽力讓他立刻察覺來人，也立刻提醒了布魯斯克拉克不管看起來多像凡人，也只是相像而已。即便頂尖刺客都不見得能查知布魯斯放輕的腳步，何況一個普通的急診醫師？

「反正有事可做，就順便留下。」布魯斯在長椅上坐定，順便將手上的玉米餅放在兩人之間，卻遲疑了一會，不知該不該把食物往克拉克的方向推。布魯斯心想食物雖是自己叫來犒勞眾人的外送，但滋味實在太普通。對於進食並非維生，只是出於慣性與嗜好的克拉克來說……似乎沒有吃這個的必要？

「你真的叫了玉米餅跟甜甜圈外送啊？」克拉克先看了看玉米餅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剛剛聽到大家的議論，我還不是很相信。」

「為什麼不相信？經過一場大型搶救，所有人都需要一點卡路里的補充。」

「老闆打算上任第一天就把大家寵壞嗎？雖然十幾名重傷患瞬間湧入的畫面很可怕，但在高譚，這真的是家常便飯、日常運轉。你如果要請客，只怕會請不完。」

布魯斯說：「你忘記我的超能力了？」

聽到這句話，克拉克笑了一下，表情瞬間放鬆不少。他在淺笑中又一次的指著自己耳朵，「我聽到了你關於戰陣的調度指揮，謝謝。」

「不必道謝。你前往現場，事情或許可以結束的更快，但這邊更需要你。況且巴里跟黛安娜兩人絕對應付得來，別讓他們太輕鬆了！」話說至此，布魯斯頓了一頓，開口問：「什麼都聽的到……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恐怖。非常非常恐怖。」

克拉克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為此，布魯斯皺起了眉頭，等待進一步的解釋。

「我九歲的時候，聽覺方面的能力首度浮現。教室中所有人的心跳，骨頭喀拉作響的聲音，隔壁班的掛鐘秒針正在前進……所有的聲音一口氣灌進我的耳朵裡，像是突如其來的大浪將我淹沒。我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好大好大，而我縮的好小好小。我摸不到邊際，好像即將溺斃。」

「你做了什麼來改善這些過大的音量？」

「我？我什麼都沒做。我從課堂上逃跑，躲進了小小的儲藏間內，死都不肯出來。真的改善這一切的人是我媽。她被學校老師叫來，當我在跟她抱怨世界很大的時候，她說只要把世界縮小就好。專注於她的聲音。假裝這是漂浮在海中的島嶼。我只要專注在那上面，然後朝她游去。」

克拉克用手做了一個潛泳的動作，繼續解釋，「她讓我學會過濾，學會專注在單一的聲音上，讓我不致於被過多的音頻干擾至崩潰。後來我自己學會了『我就是島嶼』所有的聲音依然是海浪，但海浪都將從我身邊劃過。我可以從中擷取漂流而過的聲音，但島嶼永遠穩定，絕對不會因浪飄行。」

克拉克突如其來的剖白談心，讓布魯斯備感不適，一時間只覺得無法接話。他不擅長談心，確實有許多人願意與布魯斯談情說愛，但沒有人想談心。人們願意為鑽石單身漢脫掉自己的衣服，但絕非褪去自己的偽裝。

至於蝙蝠俠？會遇見蝙蝠俠的多半是罪犯。罪犯只會告解求饒，怎麼可能與之談心？

不知如何接話，布魯斯只好顧左右而言他。「我剛剛觀察你施行急救的過程……應該有動用透視能力？你搶在儀器抵達之前就注意到對方喉頭與腹部的內出血。」這話來的突兀，甚至有點破壞氣氛。但布魯斯覺得破壞氣氛很好，現在他們兩人最不需要的就是氣氛。

「你發現了？不過太慌亂的場面，人們不會去注意到這些。就算注意到了，多半也是認為我直覺過人，一直都沒有人質疑些什麼。你不用擔心曝光問題。」

布魯斯暗自腹誹：「那是因為世人還不知道『超人』具有透視能力。」不過布魯斯轉念一想，世人知道了又怎樣？沒有人會將一個勤勉工作的急診醫師與高飛於天的人間之神聯想在一起。就此看來，克拉克的偽裝其實好的驚人。人們習慣了有大威能者賺大錢行大事，怎會想到『超人』如此安分的隱於人世。

布魯斯原本想多問兩句關於職業選擇的問題，但又覺得自己還沒做好談心的準備，嘴巴張開了又閉上。

克拉克卻誤解布魯斯的遲疑，開口問：「怎麼？要回家了嗎？確實也快到午夜了……」

「我以為你還要繼續幫忙？」布魯斯本想糾正克拉克口中的「回家」一詞，但尷尬的無從提起，只好又一次岔開話題。

「現在急診室內只剩下一些狀況不緊急，無致命風險的傷患，算是很輕鬆的狀況了！況且就算我還有體力，主管也不會准我繼續值班。」克拉克將手中的紙杯一捏，輕巧投入遠處的垃圾桶。側過臉，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回家吧！」

克拉克說的太大方坦然，反讓布魯斯對於「回家」一詞再也無從就糾正。只能嘆一口氣：「嗯，剛好我有一些猜測想要驗證。回家吧！」

未完待續

TBC

*部分台詞取自電影<鋼鐵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