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陣上史蒂夫是個殺伐決斷，捨我其誰的狠角色。反應快速，聰睿理智。可是脫下那身制服，回歸日常生活的史蒂夫，其實對任何事情的反應都慢上一兩拍。

 

其實這不能怪他，實在是現代的世界運行太快。

 

所以將近一個月後，史蒂夫才醒悟過來。自己與東尼的關係轉折點或許就在東尼喝醉酒，滿口嚷嚷著要知道霍華德標記戀人的那一晚。

 

宴會過後的隔天，史蒂夫就收到幾件全新的襯衫。顏色各異，但款式與東尼吐髒的那件類似。史蒂夫以為這無關道歉，只是東尼又一次的忍受不了史蒂夫的品味。

 

還記得那句「你的衣櫃跟美國隊長一樣過時」的流行語嗎？如果不是東尼用過，這句話哪會這麼流行？

 

接下來，史蒂夫發現自己連接網路的速度變快許多。所有的網頁都是秒速打開，不需耗時等待。緊接著是戰鬥服明顯變了材質，防禦力依舊但是穿脫便利許多。史蒂夫脫掉戰服的時候不再像是蛻皮之蛇，需要從一層皮中掙扎逃生。

 

等到史蒂夫騎車出門時，發現紐約市的紅燈比從前少，自己不再兩個路口停一次的時候就發現事情不對。回到大廈，他開口問了賈維斯，「賈維斯，請問正常人開一個網頁的平均速度大概是多少？之前東尼是不是刻意選了難以脫下的材質製作戰服？他之前是不是監控了我的出行路線然後給我佈置了大量的紅燈？」

 

「抱歉，隊長。我不被允許提供相關的答案。」賈維斯的電子音傳達了微妙的尷尬。

 

「東尼特別要求封鎖相關答案嗎？」

 

「抱歉，隊長。我不被允許提供相關的答案。」這次賈維斯的聲音聽上去幾乎像是在憋笑。

 

這下史蒂夫當然懂了！龜速的網路、不舒適的材質、滿滿紅燈的紐約市。都是之前東尼做來給史蒂夫生活添麻煩的小動作。不知為何，史蒂夫發覺自己沒有生氣，只覺得好笑。東尼都幾歲人了？惡作劇的方式怎麼還像個孩子？活在慢時代的人又怎麼會在意網路速度？

 

「東尼還有其他類似的計畫持續進行中嗎？紅燈跟戰服這一類的計畫？」

 

「同類型的計畫目前全面停止。」

 

聽到這個答案，史蒂夫反而有些惴惴不安。東尼為何突然停止捉弄的舉動？是覺得不好玩？還是另有新打算？

 

「東尼……目前有開發其他的『新計畫』嗎？」

 

「報告隊長，沒有。」

 

「東尼是突然想通了？還是吃錯藥了？」史蒂夫覺得吃錯藥的機率都比東尼突然成熟來的大。

 

「根據掃描，先生做出決策時沒有服食任何藥物，也沒有攝入過量的酒精。醫學觀點上的絕對清醒。」

 

「賈維斯，下次東尼做出跟我有關的決策時，方便通知我嗎？」

 

「如果先生沒有特別禁止通報，我會提醒隊長您。」隔了一兩秒，賈維斯又補充了一句：「在電子決策權與不被真正捐出去的範圍內，我會通報隊長『先生提出了一個禁止告知事件。』」

 

史蒂夫忍不住笑了出來，「謝謝你，賈維斯。」

 

「永遠為您服務。」

 

後來，史蒂夫的手機上果然接二連三跳出了「禁止告知」的提醒通知。

 

每次史蒂夫都是嚴陣以待，卻沒有等來刁鑽的惡作劇，只得到了幾張展覽票，幾次紐約老街區的徒步旅行。一次紐約洋基對戰洛杉磯道奇的球賽，一次美國隊長特展的潛入觀賞。

 

觀戰時，史蒂夫的心情意外的複雜。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洋基隊，但從小到大支持的布魯克林道奇在一覺醒來後便成了洛杉磯道奇，這讓他有點適應不良，甚至感覺被背叛。

 

所有古怪的情緒在球棒清脆的敲擊與一個高飛全壘打後煙消雲散，史蒂夫與其他看台上的人一起瘋狂的大肆叫囂，原地歡跳。甚至弄掉了自己的帽子，然後在幾秒之內被人認出了身分，差點因騷亂而中斷了比賽。

 

「我跟你說過我們需要包廂票。」簽了第二十五，或者第三十八個簽名的東尼，忍不住對史蒂夫低聲抱怨。

 

「看台票才是真正的活力所在啊！」

 

東尼忍不住朝史蒂夫扔了一個華麗的白眼。「是誰動不動說要低調的？」

 

自知有錯的史蒂夫只得連聲說：「下次低調。下次一定低調！」

 

所以在美國隊長的特展中，史蒂夫將球帽壓的很低，甚至用了夾子固定。東尼也改穿了連帽外套，不再是一身挺拔又風騷的西裝。因此展覽中沒人察覺美國隊長與鋼鐵人的到來，史蒂夫得以安安靜靜的閱讀告示板上的每個文字，用一種說不出是感懷還是哀悼的方式流連於每張放大的相片之前。

 

「老冰棍，別告訴我你會突然哭出來。」東尼走到眼簾低垂的史帝夫身邊，用肩頭輕輕撞了他一下。「我們偽裝的不錯，如果你開始哭，下一秒就會有人注意到你，三秒內，我們就會被整個會場的人團團包圍。我有畹隧道症候群，我不能再簽這麼多簽名。」

 

「沒，沒有要哭。」史蒂夫抬起頭之前，悄悄吸了吸鼻子。「我只是覺得上面的資訊錯的一蹋糊塗。」史蒂夫用手指著一行文字，「這邊寫著『咆哮突擊隊編制許多專屬該隊的軍歌，行進時用以提升士氣。』可是他們收錄的軍歌全部都跟我們無關。哪有這麼愛國？以前我們隊上都在唱亂七八糟的情色歌曲，全部都是什麼小奶砲與大雞雞的押韻。」

 

史蒂夫的話讓東尼一口氣沒換好，先是嗆住了自己，一陣咳嗽之後又是放聲狂笑。旁邊的遊客瞬間將眼光射來，史蒂夫只能摀住東尼的嘴，急忙逃脫到放映室內。

 

放映室的畫面正好是霍華德正滔滔不絕的段落，東尼立刻掙脫了史蒂夫的手，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坐下後就掏出手機開始搗鼓起自己的東西。

 

史蒂夫倒是看的很專心。

 

一個解說盾牌的短片中，鏡頭焦點始終在史蒂夫與霍華德之間來回切換。但是在鏡頭晃動的時候，背景總會不經意帶到巴奇。一身穿髒的軍便服，跟拍攝宣傳短片中人人整肅的模樣大不相同，但看上去也不邋遢，反而有些狂野落拓的氣質。

 

史蒂夫幾乎恍惚想起拍攝當時的一切。巴奇就站在牆角，拿著小刀切著蘋果。三不五時對著拍攝中心的史蒂夫投以一個鼓勵性的笑容。巴奇知道，台詞小抄還黏在盾牌的後面，而當時的史蒂夫也還不習慣面對鏡頭。

 

「因為我一直出錯，這短片其實拍了很多次。霍華德當時快受不了我……」史蒂夫本想跟隨口提幾句往日軼事。雖然對不起霍華德，但是提到他的糗事總會讓東尼開心。沒想到一偏頭，就發現東尼不知在何時沉沉睡去。脖子彷彿很辛苦的支著一顆大頭，不停往前點啊晃的。

 

史蒂夫嘆了一口氣，壓低身體，讓東尼的腦袋靠向自己的肩膀。不過多時，一灘口水就在史蒂夫的衣服上開始盡情擴散。史蒂夫覺得肩膀有些濕黏，但原本觀影時心裡的些許酸澀，彷彿就被這些濕濕黏黏的東西浸潤消融，化作一整塊軟軟糊糊的東西，在心裡攤放開來。

 

史蒂夫甚至用手指，偷偷沾了沾東尼唇角邊的口水。史蒂夫想了一陣，終究沒把那根指頭放進嘴裡。他在心裡苦笑，「是朋友啊……這樣做就太下流了。」至於東尼到底有沒有把他當朋友，還是惡作劇後心血來潮的道歉甚至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史蒂夫就不管了。

 

此時，螢幕中的記者朝史蒂夫問了一個觀於標記戀人的問題，四零年代的史蒂夫有些尷尬的淺笑，又立刻換上嚴肅的表情，威勢凜然的說：「一切等到戰爭結束。我想在一個美好的時代，才去尋找我的標記戀人。」

 

標記戀人……

螢幕外的史蒂夫像是突然被提醒了一下，瞬間想通。知道史蒂夫與霍華德是普通關係之後，東尼對史蒂夫的態度就大有改善。甚至顯得急切躁進，像是巴不得把之前自己做的蠢事全都拆除炸毀，並用最快的速度在廢墟上進行全新的建築工程。

 

「所以……你其實不討厭我嗎？」明知不會得到任何回答，史蒂夫還是忍不住對著輕聲打呼的東尼發問。

 

「你如果不討厭我，我就更糾結了……」在一片漆黑中，史蒂夫用著夢囈似語調，低聲說著。「我其實很喜歡你呢！你說我該怎麼辦？」

 

「可是我只擅長暗戀，其他的，我從來就不知道該怎麼辦。」

未完待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