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登斯的笑容瞬間凋萎。「先生，你在說什麼？」

葛雷夫從未如此痛恨自己。他像是用一句話殺死了全世界的花，還得繼續這種殘忍暴行。「我說，我希望你把孩子拿掉。」他嘗試用最冷靜而顫抖最少的聲音繼續說：「懷孕生產原本就是有風險的事情，男性生產更是前所未有。沒有任何參考資料，沒有醫療先例。太危險。我們連你會不會有產道這件事情都不知道。風險太大，我們不能冒這個風險。」

「不是『我們』要冒這個風險。是『我』要冒這個風險。」魁登斯的態度冰冷且疏遠，簡單的一句話，就把『我們』給抹去了。葛雷夫聽出這句話裡的意涵，一時心痛到不知如何辯駁。魁登斯沒打算等他反駁，自顧自往下說：「先生說懷孕生產有危險，但拿掉孩子就不危險了？負擔風險的人是我，危險不危險倒是交給先生來決定了？」

葛雷夫決定忽略話語間的諷刺，嘗試說服魁登斯：「懷孕是放任問題持續九個月，這九個月中間會發生什麼事？變數太多太大。拿掉孩子是立刻解決問題，風險程度當然不同！」

「所以孩子現在是個問題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可能會死。」

「我被轟成碎片都沒有死了，生個孩子應該也殺不死我。」

「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

平時的葛雷夫一張口就能把滔滔不絕的政客駁到臉紅脖子粗，最暴躁的異議份子也只要幾句話就能安撫下來。現在他面對魁登斯一身的傷人銳刺，卻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越在乎的事情，就越可能搞砸。這簡直千古不變的偉大定理。

葛雷夫嘗試著勸服魁登斯：「魁登斯，你必須把事情想清楚。沒有男人生過孩子，太多的不可預料，太大的風險。」

「我知道什麼是風險。我是闇黑怨靈，我就是風險。」

「別這樣說你自己……你是個奇蹟。」葛雷夫希望魁登斯聽得出來，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何等真心。

魁登斯指著自己的肚子說：「他也可以是個奇蹟。」

「但我不能冒險失去你。」葛雷夫搖頭，他很確定他甩動脖子的過程中，有些什麼東西差點從眼角滑落。

魁登斯只是回應：「如果你不答應讓我生下他，你現在就會失去我。」簡單的一句話，葛雷夫就失控了。他明明不想失控，他明明想要好聲好氣的對著他的男孩分析事情的風險優劣。結果他還是失控了。

越在乎的事情，就越可能搞砸。這真的是千古不變的偉大定理。

「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這樣對我！」他言詞散亂的對著魁登斯開始吼叫，一聲比一聲大。「該死的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為什麼要逼我？！」

「你以為我真的這麼殘忍，這麼不想要孩子？」葛雷夫知道現在的自己如同傷後咆哮的惡狼。所有的暴虐，都只是在掩飾重傷的事實。「我只是比較現實。現實在你們這些理想主義者眼中都是髒字。我只是現實，現實錯了嗎？我只是知道現實的狀況可以有多醜惡。首先，我們根本不確定那是不是個孩子。有可能只是個有心跳的……東西。」

「你有可能會死，你沒有聽懂嗎？你有可能會死。你活著就只是一個奇蹟而已，而我天殺的不相信奇蹟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瞬間的暴怒過去之後，葛雷夫都要被自己的反應給嚇呆了。這就是為什麼葛雷夫害怕談戀愛，冷靜自持的葛雷夫，掌控一切的葛雷夫，永遠都會在他的戀人眼前失控。現在他的失控又到了另一個層級，他不是憤怒咆哮，他在哭。葛雷夫很確定自己在哭，但他不想承認。他摀住了自己的眉眼，藏起所有的不安跟淚水。低著頭說：「我只是所有的事情都會往下一步想，往壞處想。你的懷孕跟生產都是太大的風險，我不想冒險失去你。」

「我不能失去你，絕對不能。」

魁登斯走上前去，扯開葛雷夫的手，硬是讓兩人的目光相對。「我要把孩子生下來。答應我，不然你現在就會失去我。」

「為什麼要逼我？ 」

「我如果不步步緊逼，先生永遠會待在最安全的領域內，避免一切風險。您是講究掌控全局，一切安全至上的帕西瓦˙葛雷夫。但有些美好的事情是需要冒險的……像是我們。」魁登斯舔了舔自己的嘴，繼續說：「我想逼先生相信點什麼……我們的相遇是奇蹟，我們相戀也是奇蹟。已經有兩個奇蹟了，為什麼不能有第三個奇蹟？」

魁登斯抓著葛雷夫的手，摸上自己隆起的腹部。他知道自己的手在發抖，因為他並沒有自己宣稱的那般無懼。但他不打算放棄，因為奇蹟不會留給放棄的人。

「會有奇蹟的。」魁登斯堅定的模樣，讓葛雷夫幾乎感到害怕。他越來越覺得相識之初魁登斯一副隨時隨地會被嚇哭的膽小模樣，根本只是刻入骨髓的生存機制。魁登斯其實堅韌的超乎想像，不然如何在養母的肉體凌虐與怨靈的內在折磨中生存下來？葛雷夫忍不住嘆息：「外面那些人都看錯了。你哪是什麼怯懦退縮的性格？其實你一直都比我勇敢，也比我堅強。」

「如果先生說我堅強的話……我想，他會跟我一樣堅強的。」魁登斯低著頭，看向他只有微微隆起的腹部，眼神裡面全是傻裡傻氣的愛。葛雷夫在想，這就是傳說中偉大的「母愛」嗎？魁登斯根本還不能確定肚子裡面的東西百分之百是個孩子，只是知道了孩子「可能存在」，就決定為賭上性命？

葛雷夫深深嘆了一口氣，將額頭靠上魁登斯的額頭。靠得如此之近，魁登斯可以清楚看見葛雷夫漂亮的下睫毛上還帶沾著一點一點的淚滴，葛雷夫不會承認的淚滴。

「先生，答應我。」

葛雷夫用夢囈般的語氣回應。「為你，任何事。」

未完待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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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奇蹟還不確定來不來的及參場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