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登斯主動提出要學畫。凱薩琳為此開心的不得了，連忙指揮小精靈打掃畫室，準備顏料，把一幫小精靈指揮得團團轉。負責照顧魁登斯的意比跟別墅總管短尾為此幾度衝突。意比擔心魔法顏料的安全性，一罐罐的拿起來查看檢驗。短尾則覺得自己的專業遭受外行質疑。兩個小精靈數度大吵，甚至差點變成拉幫結派的吵群架。

魁登斯幾乎為此良心不安，凱薩琳卻只是催促著他快點下筆。魔法畫的難度簡直超乎想像。就算道具一應俱全，魔法顏料全都熬煮的恰到好處，製作魔法畫還是遠比書上所寫的困難百倍。不僅落筆時咒語要對，手勢要正確。就連作畫品質也需要有一定水準。魁登斯接連失敗多次才發現，如果畫工太差，不像實物的畫像根本無法接收咒語的力量。太糟糕的畫功讓魁登斯筆下的盆景寫生，每次剛畫完就回歸成一灘顏料的模樣，只在畫布上留下幾個巨大的抽象墨點。

魁登斯還是從教學書中的小字註釋裡確認了他的推測。這行註釋寫的超小，彷彿一點都不重要。大概是因為沒有人像他一樣不自量力，一般的圖像都畫的歪七扭八也敢來畫魔法畫。不過魁登斯的想法很簡單，他不需要描繪出細膩的景物，他只需要學會畫兩樣東西：藍天、綠地。用以替代磚牆鐵窗的陰鬱。

只是學畫兩樣東西而已，再難，也有極限。面對魁登斯孜孜不倦，甚至快要廢寢忘食的學畫態度，意比擔心不已。他總是睜著一雙過大的眼睛，緊盯著作畫時的魁登斯看。一開始只是惱人，到最後根本是精神壓迫。一下逼他喝水，一下逼他吃東西。三不五時打斷魁登斯，要求按摩他水腫的四肢。連正在作畫的那隻手也要求一併按摩。檢驗過的顏料，意比也忍不住拿來二度檢驗。不然就是不斷的更動畫室裝潢，企圖讓魁登斯感到更加舒適。面對意比的熱心過度，魁登斯覺得不勝其擾，卻找不到方法應付。最後還是畫中的葛雷夫出了一個好主意：拿凱薩琳的話提醒意比，說服意比。

「意比你記得嗎？凱薩琳說：『孩子將成為家族與榮耀之間的橋樑，將榮耀帶回家族。』這代表孩子一定能順利出生。」

「況且凱薩琳也說過我會平安的生下這個孩子。所以不要擔心了！」凱薩琳的話果然是萬靈丹。原本不願在養胎事務上退讓半分的意比，至此也露出了軟化的態度。魁登斯跟意比約法三
章，保證他會定時用餐，定時睡覺。意比則同意在魁登斯進入畫室之後，不會輕易打擾。只有在用餐時間與就寢時間才會現身協助。

所以他的旁觀者，只剩下畫框中年僅十七歲的葛雷夫。魁登斯覺得自己繪畫的技巧太丟人，所以特意將畫室內的其他畫作清空。避免糟糕的技術引來集體圍觀，甚至讓一群畫中的貴婦太太用羽毛扇遮著嘴，低聲討論與高聲發笑。

留下葛雷夫作陪，不只因為葛雷夫的畫像與其餘的畫像世界並不相連，更因為魁登斯想要陪著十七歲的葛雷夫。陪伴不是出於同情，而是出於好奇。他好奇當年放蕩不羈，青春恣肆的帕西瓦葛雷夫，究竟是怎麼變成今天那樣冷靜自持的紳士典範？偶爾在十七歲的葛雷夫身上，發現了今時今日的葛雷夫的性格。魁登斯會格外驚訝，卻又恍然大悟。看似冰冷淡漠的安全部長，偶爾會遮掩不住他對整個世界的蔑視，然後改以一種「我操你全世界」的火爆風格來輾壓敵人。不少人以『冰覆的炸藥』來形容葛雷夫偶一為之的蠻幹態度。政治評論家說葛雷夫是心機深沉，偶爾不按牌理出牌的風格才能讓人看不透。有些八卦報紙則認為葛雷夫是被俘受辱後才出現了性格變異。

諸多的錯誤猜測，都只因為他們沒有見過十七歲的葛雷夫。背離壓抑的家族，叛逆氣息因此昂揚新生。十七歲的葛雷夫，整個人彷彿翼膜初硬的年輕巨龍。強大，華麗，無所畏懼。如果可以，魁登斯想學會畫龍。給十七歲的葛雷夫一條龍，讓他乘龍飛行，自在翱翔於天地。

不過現在的他，離畫龍實在太遠。只能在葛雷夫硬憋著的一臉壞笑中，畫出一些難以言述的東西。真的是難以言述的東西，所以只能稱呼為『東西』。他們多半在魁登斯練習畫圖的時候談天說地。一開始畫中的葛雷夫很喜歡聽魁登斯說一些安全部長的偉大事蹟，聽魁登斯講述葛雷夫的豐功偉業。最近，他開始鼓吹魁登斯說說兩人間的愛情故事。

「講愛情故事有點奇怪⋯⋯」魁登斯又一次的拒絕陳述。實在是他覺得兩人的愛情故事太過轟轟烈烈。明明都是鐵打的事實，但情節激越到一個程度，轉述出來只是低俗小說般的濫情肉麻。

「你是跟『我』談戀愛。講愛情故事給我聽有什麼地方奇怪？」

「可是⋯⋯」魁登斯看著畫框中年紀比自己還小的葛雷夫，打心裡的感到奇怪。「不然你滿足我一點好奇心就好⋯⋯你之前說跟『我』發生關係的時候你是自願而且成年。我到底是跟幾歲的你發生關係啊？我就好奇一下第一次是怎麼發生的？」

魁登斯幾乎嚇得驚叫：「我才不要跟你講這個！」

「你都跟我睡了，孩子也都要生了。講給我聽有什麼關係？」葛雷夫在畫框裡，笑得一臉無賴。但就算一臉無賴，還是帥得不可思議。偶爾看見這樣的笑，魁登斯仍覺得自己心跳漏拍。魁登斯拼命搖頭：「不一樣！我是跟幾十年後的你戀愛生子，不是跟只有十七歲的你！」

「所以你喜歡老的，討厭年輕的。你討厭我。」葛雷夫斬釘截鐵的下了結論。魁登斯急忙澄清：「我沒有討厭你！」「啊！所以你喜歡我囉！」葛雷夫用浮誇的語氣強調了喜歡兩個字。「喜歡我就講給我聽啊！我就想知道我們的第一次。」被語言陷阱弄得幾乎失措的魁登斯，簡直哭笑不得。只好報復性的回應：「不然帕西瓦你告訴我，你的第一次究竟是跟誰做的！我也要聽細節！反正這種事情先生也不可能讓我知道！我就問你了！」

畫中的葛雷夫頓時住了嘴，似乎是沒想到魁登斯會做此反擊，嘟囔幾句後主動換了話題。原本魁登斯還很慶幸終於換了話題逃過一劫，過一會卻覺得越想越不對。「帕西瓦⋯⋯你是不是還是處男啊？」這是第一次，魁登斯看到畫中的葛雷夫面紅過耳，暴跳如雷。「處男又怎樣？我才十七歲耶！十七歲的處男很過分嗎？」魁登斯憋著笑，他花了好多精神安撫畫中惱羞成怒的葛雷夫。然後決心拿著這個議題，在晚上的壁爐交談中問問另一個葛雷夫。

在壁爐邊的交談，葛雷夫皺著眉頭問：「怎麼會突然問我的第一次？誰帶壞你了？」

「就是你帶壞我的啊！就是你！十七歲的你。」魁登斯帶著勝利般的喜悅，大聲的回答。葛雷夫愣了半秒，接著搖頭苦笑。「至少你看來有伴，不寂寞。」

「因為有你，不寂寞。」魁登斯回話的聲音很輕，輕的要被壁爐內柴火的燃燒聲壓過。可是葛雷夫又覺得這句話聽來音量很大，幾乎在他的世界中轟隆作響。葛雷夫將手放上自己的心口，輕輕的拍了兩下，像是要確認他的心還好好的安放在原地，沒有因為太多的悸動而逃離。「嗯，不寂寞。」

未完待續

TBC

*本子快完售了，我就慢慢的把這本貼到結局。一樣，番外不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