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認為一切都在掌控中。短短幾個禮拜，他跟集團內的法務部門就進行了一連串惱人的攻防戰，在法務長吞下第三顆高血壓藥前擬好了一份既不傷害克拉克，也不污辱法務部智商的婚前契約。媒體公關部門也接到了正式通知，開始進行輿論操作，確保結婚一事不會造成集團股價跳水，更不會讓克拉克乃至克拉克的母親受到傷害。

雖然布魯斯覺得過程中受到最深傷害的是他自己。

當法務長企圖喊來醫生替布魯斯進行腦部檢查，當公關部門一而再，再而三確認婚禮計畫不是玩玩而已。布魯斯幾乎開始檢討他的花花公子偽裝是不是過分成功，乃至想認真一回都變得困難重重。

蝙蝠俠的身份反倒簡單許多，因為蝙蝠俠永遠認真，也沒有人會質疑蝙蝠俠的決定。雖然關於蝙蝠俠要結婚這件事情的驚嘆可是一點不少。

「恭喜！」這是黛安娜的反應。

「家眷防護協定要調整了嗎？」維克多的思考方向素來帶著無機質的理智。

「大蝙蝠！今天是愚人節嗎？為什麼所有人都要結婚了！」巴里還是一樣的吵吵鬧鬧，大呼小叫。「你這是在跟超人較量嗎？他說要求婚，你就說要結婚？還是今天是愚人節？今天是愚人節對不對！你不是才說自己沒有女朋友！」

至於超人？布魯斯之前才用「蝙蝠俠沒有女朋友」來避開超人關於求婚安排的諮詢。所以他完全不打算讓超人知道蝙蝠俠要結婚。相關告知，至少得等到超人的「求婚熱病」發作完畢。亞瑟？不，誰都別想告訴亞瑟。誰都他媽的別想。如果克拉克掉進水裡？布魯斯會用蝙蝠俠的身份向媚拉求救。

當布魯斯離開瞭望塔，返回地表的時候，他自認求婚前的計畫都順利按照時間表進行。目前只剩下兩個問題：一、告訴克拉克自己就是蝙蝠俠。二、克拉克後腦勺的那行字。布魯斯認為自承蝙蝠俠的問題比想像中小，克拉克就算不能接受伴侶是蝙蝠俠，也不可能洩漏正義聯盟的秘密。思緒至此，連布魯斯都驚訝自己對克拉克的信心居然如此之高。

真正難以解決的問題，只剩下靈魂伴侶印記。布魯斯知道自己曾說靈魂伴侶不過就是一種相認的印記，一如網友見面時手持的長莖玫瑰。他多次持此論調安撫克拉克，甚至教訓超人。事到臨頭，布魯斯卻還是有一絲疑慮。克拉克那句話到底寫了些什麼？幾次他的手已經撫上克拉克的後頸，卻不敢再往上移動幾寸。

如果印記特殊，布魯斯知道自己可以迅速找到克拉克的靈魂伴侶。就算印記不具識別性，網路上還有成千上萬的登記平台可以碰運氣。要知道世界上許多人的靈魂伴侶印記幾乎不具識別性，十分悲慘的寫著「感謝您致電客服中心。」、「往前！往前！隊伍往前！」。當然也有人的靈魂伴侶印記幾乎像是命運的玩笑。網路上不乏有人分享「你真是個可愛的小嬰兒呢！」、「老爺爺，我是新來的看護！知道自己今年幾歲嗎？」這類異常致鬱的伴侶印記。

克拉克的印記到底是哪一種？布魯斯心想找不找的到人是一回事，如果找到了又該怎麼辦？他該告訴克拉克這件事情？還是把這件事當作一輩子的秘密？思索間，禮車的門突然打開。克拉克的身體伴隨大量的攝影閃光一起出現。布魯斯愣了一瞬，他太習慣鎂光燈，閃成一片的燈海也嚇不到他，反而是一身定製西裝的克拉克讓他驚訝。

克拉克今天一反常態的精心打扮，一身肌肉因此不再顯得粗笨沉重，而是極端挺拔的壯實。一條藍色緞面領帶，襯得他鏡片後的眼神比晴空更亮，比海水更藍。面對如此耀眼的克拉克，布魯斯第一個反應居然不是讚歎失神，而是挑起眉頭發問：「你怎麼會穿這麼正式？稍早有紅毯採訪？還是正式宴會？」

克拉克居然沒有正面回應布魯斯的問題，而是開口說：「我們今天換個地方吃飯好不好？我定了餐廳！」布魯斯輕輕點頭，克拉克傾身向前吩咐司機：「高譚星光餐廳，水晶穹頂，謝謝。」司機聽到餐廳名稱立刻抬眼望向後照鏡，似乎是想確認布魯斯的眼色才決定要不要開車。布魯斯舔了舔嘴唇，遲疑不到半秒就朝司機點頭，動作小的幾乎膽怯。

司機得到許可，踩下油門的同時拉起中央隔板，自動遠離後座可能出現的尷尬場面。司機與布魯斯在短短一瞬間交換了大量的心理活動，說出餐廳名稱的克拉克倒是神色如常，完全不知道自己說出了什麼石破天驚的東西。此時布魯斯主動找克拉克說笑閒聊，心裡倒是一陣陣的發緊。心想大都會人可能跟高譚不太熟，不了解那個餐廳的意義。星光餐廳是高譚最有名氣的奢華餐廳沒錯，但是星光餐廳後方獨立出來的水晶穹頂只有三種人會去。

第一種人為求婚而去。第二種人則是為慶祝結婚紀念日。第三種人比較特別，他們去水晶穹頂講分手談離婚。

不少女士認為分手前至少要去星光餐廳的水晶穹頂吃一次飯，狠敲男方一頓。男士們的都會傳說則是女性願意在水晶穹頂內維持風度，就算第三者是分手理由，女士也只會多喝兩杯香檳，而不是用男人的腦門敲開酒瓶。

布魯斯心裡盤算著，他與克拉克的感情很穩定，應該不是去水晶穹頂談分手吧？那現在就是要求婚了？還是這個傻小子根本不知道水晶穹頂的意義，只是傻傻的訂了最好餐廳的最貴席位？他該告訴克拉克這件事嗎？或者，他該先告訴公關部門自己要去水晶穹頂用餐嗎？

布魯斯完全可以想像當他踏入水晶穹頂，餐廳內所有射來的眼光與壓抑的私語。來這邊過紀念日的老太太可能會用顫抖的手按下拍攝鍵，並不低調的偷拍他與克拉克。來這邊接受求婚的女孩可能在得到甜點與戒指之前會不停傳訊息，在社群網站大肆轉播他與克拉克。因此即便布魯斯不通知公關部門，公關主管也會在主菜端上前得知此事。公關部上次的說法是什麼？部門內人人心臟不好，任何會掀起媒體風暴的事情都麻煩布魯斯先行通知？

「這裡好漂亮，比單純的高樓景觀美多了！」克拉克看著餐廳，低聲讚嘆。水晶穹頂極具巧思的在透明屋頂上用細小燈泡排出星座與神話圖騰。讓餐廳擁有燈火通明的都會夜景，頂上星空卻不至於一片黯淡，「聽說頭上的星座燈會隨季節變換？布魯斯，是這樣的嗎？」

「我沒有看過，所以不清楚。」布魯斯的回答讓克拉克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他只能繼續解釋。「這些年我來過很多次星光餐廳，卻一直避開水晶穹頂。你不是高譚人，你不懂水晶穹頂的意義。」布魯斯舔了舔嘴唇，帶著一絲忐忑的情緒，緩緩道出水晶穹頂的隱藏意涵。

聽到布魯斯的解釋，克拉克笑了。此時他腳下是點點燈火，頭上是浩瀚星空，餐廳內則有煌煌燭火。隔著一張桌子看去，克拉克都像是包裹在光芒之中，光彩照在他的臉上，映入他的眼睛，像是海面上的陽光散落的粼粼碎金。整個人已不是俊美足以形容，幾乎帶著幾許神性。

「布魯斯，你知道星光餐廳的玻璃穹頂重建過嗎？將近十年前，蝙蝠俠為了阻止一樁爆炸案，將轉移炸彈到半空，最後炸彈在玻璃穹頂上方炸開。總之，蝙蝠俠是我帶你來餐廳的原因……」

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布魯斯手心瞬間冒出一片冷汗。汗水悶在緊貼皮膚的手套中，格外的難受。他扯著自己的手套，同時心念電轉，滿腦都想著該死，該死，該死。克拉克拉我來水晶穹頂談蝙蝠俠？他為什麼會發現？到底是哪邊出了錯？

突然布魯斯覺得，剛才他對兩人的感情也太有信心了！此時相較於求婚，來水晶穹頂談分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未完待續

TBC

*天氣太冷，腦子已經凍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