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段經歷，克拉克的口吻裡充滿不確定。他對疼痛過分陌生，長時間的重傷更讓他腦袋昏沉。超人受過傷，不管是煉油廠的救援還是與佐德將軍的對戰都曾讓他斷骨折脛，頭破血流。可是當第一道光線劃破天際，能量便能進入他的軀體，療癒他的血肉。這是第一次，他墜落入海並且隨波逐流，迷迷糊糊的睡睡醒醒，感受到身上的傷口沐浴在陽光中的傷痕沒有迅速結痂收口，而是被海水不斷侵蝕。

 

「我的傷勢時好時壞，超能力更是時靈時不靈。等到我真的完全清醒，我才泅游上岸。我去了岸邊漁家的晒衣場……偷衣服。我沒有偷內褲，再強調一次，我沒有拿內褲。」講到偷衣服一事，克拉克覺得自己的臉上發燒。超人身為正義的象徵，卻做出這種幾近內褲小偷的行徑。

 

如今還要蝙蝠俠敘述整件事，克拉克覺得此生的尷尬份量只怕都一次用光了！他甚至忍不住強調自己沒有偷內褲！真的沒有偷內褲！

 

「我注意到每個家庭使用的電視都是傳統電視，而且沒有人在滑手機。我最後翻了公車亭棄置的報紙，才發現我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克拉克嘆了一口大氣，開始敘述一個悲慘到好笑的超人落魄故事。上岸後的克拉克不只沒有衣服，沒有身分，也沒有超能力，就連身上的靈魂伴侶印記也消失無蹤。這個時代還沒有正義聯盟，根本沒有人能解決他的時空問題，他唯一能想到的自救方式就是旅行到北極，到北極找到氪星人遺留的科學探勘船。

 

「所以這個堡壘不是隨你降落？而是更早期遺留的氪星科學探勘船？你沒有超能力，怎麼抵達冰天雪地的極地堡壘？」

 

蝙蝠俠的問題讓克拉克忍不住翻了白眼，這麼多待解決的重要事情，蝙蝠俠為什麼都注意到枝微末節？

 

「是，氪星堡壘不是隨我降落在地球。我知道你很想探索，去吧！你有次高權限。我在現場，不能阻止也不打算阻止。至於超能力的問題，我的超能力是逐步恢復，像是充電太慢的電池。我一路打黑工，從美國移往加拿大，在進入極圈前能力就大致恢復。」

 

克拉克的口吻中，全是掩不住的感嘆，「可是找到氪星堡壘，並不是最終答案。我先是花上好長一段時間跟堡壘一同研究如何發射求救訊號，如何讓訊號穿越時空間隙尋找瞭望塔。然後電波散射至今，終於、終於找到你了。」

 

「你說你一路打黑工前往極圈？當時超能力還沒有完全復原，所以是步行與搭便車。」

 

「是。當時我太虛弱，需要進食，也無法飛行。」

 

「你說你花了很長時間跟堡壘一起研究發射求救訊號的方式。而且有更長一段時間都在散射電波，企圖聯絡到我？」

 

「是。研究花了很多日子，定位到三十年後的孤獨堡壘花了更長的時間。」

 

蝙蝠俠的聲音突然轉為沉肅，「超人！你到底在所謂的三十年前待了多久？」

 

「在海上漂流昏迷的時間我不確定，剩下的日子差不多……三年。」

 

「這邊，只過了三個月。從你的消失到現在，一共三個月又十四天。」

 

蝙蝠俠的答案讓克拉克腦子先是一片空白，接著一陣狂喜湧上。「所以！我還有機會！天啊！蝙蝠俠，我需要回去！我需要立刻回去！我原本以為已經過去三年，我不敢奢望還有人在等，我根本不希望有人在等。」克拉克突然大聲嘶吼了起來，幾句話過去，甚至出現了模糊的哭音。「我甚至希望替代我的人已經出現，最好是命中註定的靈魂伴侶，然後，把我徹底忘記。」

 

「如果只有三個月，如果只有三個月。我需要回去，我需要立刻回去。我要回去、我要道歉、我要求婚。蝙蝠俠，先幫我一個忙！讓我的戀人知道我還活著！你一定有辦法連絡上……」

 

相較於克拉克的激越，蝙蝠俠的聲音很冷靜，冷靜的幾乎殘酷。「超人，停下！我知道你很愛你的女朋友。可是，你需要先冷靜下來。我們現在有一個最現實的問題要處理。兩邊的時間流逝如此不對等，你要怎麼確認我們還活在同一宇宙之中？這會不會根本不是跨越三十年的通訊，而是兩條完全平行時間線上的對話？你回到的『過去』會不會根本不是原本『這個世界的過去』？」

 

克拉克怔怔的說：「拉奧在上，我操！」

 

「拉奧是什麼？」

 

「蝙蝠俠？你認真的嗎？我把你剛剛的句式還給你！明明有這麼多事情可以在意，結果你說這個？」

 

克拉克明知不該對蝙蝠俠發怒，可是他完全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這三年的時間，他從人間之神，變成了身份全無的躲藏黑工。他從感情美滿，求婚在即的幸福人士，變成了一個舉目無親，電話拿起來都不知道該往哪邊撥的孤苦之人。

 

這三年，克拉克好幾次把電話打去堪薩斯，又在電話接起前趕忙掛掉。最多就是等到一聲「哈囉？」後迅速掛斷。他多想聽聽瑪莎的聲音，多想跟喬納森再次談天說地。可是克拉克不敢拉長通話的時間，他生怕自己多聽幾句父母的聲音就會撐不住，開始對著電筒哭泣。

 

哭了之後他要說些什麼？

 

「幾年之後你們會在玉米田中撿到一個來自外星的孩子，他很愛你們，真的真的很愛你們。」

 

就算對時空悖論幾乎一無所知，克拉克也知道自己絕不能洩漏未來。所以這些話他只能深埋在心，只能在痛苦難當的時候打一通往堪薩斯的電話，用父母一聲充滿疑問的「哈囉？」支撐自己繼續走下去。

 

布魯斯呢？克拉克一想起布魯斯就是矛盾情緒在胸中撕扯。他多希望布魯斯依舊想著自己，愛著自己。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又希望有人對布魯斯說出那句命定的：「我認得你」，從此步入布魯斯的生命，幫助布魯斯將克拉克徹底

忘記。

 

如今，迷失在時空一端的克拉克成功與蝙蝠俠接觸，甚至發現「超人死亡」才不過三個月的時間。

 

當他正為可能重拾所愛狂喜不已，就碰上蝙蝠俠的殘酷提醒。克拉克的時空穿越，穿越的可能不只時間，而是直抵另一個宇宙。

 

在幾句無意義的怒嚎之後，克拉克唯一有意義的詞句便是反反覆覆詢問：「拉奧在上，我到底該怎麼辦？」

 

「保持冷靜。」安撫的語調，透過乾啞的電子音演繹，帶了一種詭異的溫情。「超人，我們先驗證你是不是還留在同一個宇宙當中。如果還是同一宇宙，我們就只要處理時間流的問題。不會太輕易，但也不會太困難。」

 

「這是我第一次當伴郎，我把這件事情看的很重。我保證，蝙蝠快遞，使命必達，穿越時空也不怕。」為了安慰，蝙蝠俠甚至幽默了一把。

 

克拉克還真沒見識過幽默的蝙蝠俠，立刻為此笑了出來，而他幾乎不記得自己上次微笑是在何時。「蝙蝠俠……能讓我的戀人知道我還活著嗎？」

 

「超人，我很抱歉。還不行。」蝙蝠俠努力在話語中表達最大誠意，「相信我，這是為你著想。我會盡一切可能讓你回來，但是在通知你女朋友好消息之前……是不是先該確認我們不會讓她久等？」蝙蝠俠說的極其委婉，但是克拉克聽的懂，這確實是替自己著想。

 

「久等」說的太客氣，實際上他能不能回去都是個未知數。還在沒有十足把握之前，貿然通知布魯斯也只能引來情緒震盪，甚至徒增傷心。克拉克長嘆一口氣，感到自己呼出的寒冰氣息也遠不如自己的心境冰冷。

 

「超人，就算不是同一個宇宙也沒關係。我一定會帶你回家。我向你保證。」

克拉克再怎樣也想不到，如今蝙蝠俠竟然是兩人當中溫暖的那一個，甚至是開口安慰人的那一個。「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持心情愉快，然後幫我驗證我們是不是還在同一個宇宙當中。」

 

「要怎麼驗證？我在過去留下一些足以證明我存在於過去的痕跡，用時空膠囊的方式？」

 

蝙蝠俠表示贊同，「這是一個好方法，只是我們得確認這個痕跡足以維持三十年之久。不能留下過分深刻的印記，以免有改變歷史的危險。例如踩出一個全新地表裂谷就不可行。可是太表淺的印記又要擔心在時光中毀傷滅失。」

 

蝙蝠俠這樣一說，克拉克反而懵了。有哪些地方留下「不深刻的標記」可以維持三十年之久？埋藏東西而不會被提前挖掘，留下的圖像不會被油漆掩去或者遇上建築翻新？

 

「大都會百年公園的雕像上？」克拉克提議。

 

蝙蝠俠反對，「太公開地點會遇到太多問題。明顯的標記怕你改變歷史，不明顯的標記怕馬上被修復或者掩蓋。」

 

「星球日報的大金球？」

 

「一樣的問題。」蝙蝠俠在反駁後沉吟片刻，思考著合適的地點。因為留下標記的標準看似簡單，實際執行卻也不容易。

 

「韋恩大宅。」蝙蝠俠的回答讓克拉克瞬間愣住。

 

「為什麼是韋恩大宅？」

 

「韋恩大宅是當時就存在的建築，且屬於地標等級，你不會找不到。佔地遼闊，但是人員稀少。你飛行出入或留下標記時被發現的機率很低。」蝙蝠俠開始詳述的理由，「韋恩大宅後方林地，有一個圓頂石亭從未整修。你留標記在那邊不會被他人發現，也不會遇上標記滅失的問題。」

 

克拉克知道自己不該在意，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刺探，「你怎麼會知道韋恩大宅這麼多細節？蝙蝠俠？你跟韋恩家很熟？」

 

「當然熟悉，不熟怎麼負責韋恩集團與正義聯盟的聯繫？」

 

蝙蝠俠如此大方回答，反讓克拉克被堵的一個問題都問不出。他該怎麼往下問？總不能直接像妒夫一樣的質問蝙蝠俠與布魯斯‧韋恩的關係？況且跟布魯斯交往時都沒發問，現在當了三個月死人，質問的意義在哪裡？都當了三個月的死人，他好意思質問嗎？

 

克拉克只能憋著一肚子的氣，跟蝙蝠俠詳細計畫留下標記一事。

 

未完待續

TBC

*超人偷衣服的橋段我實在是忍不住想寫一下。

*小小的吃醋心態我也覺得很有趣……說什麼都要寫一下X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