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螢幕上出現一雙巨大蛇目，眨了幾下之後鏡頭旋轉拉遠。冰天雪地中，一名龐克打扮少女正伏在一條巨蛇旁邊敲打著一台小筆電。巨蛇身上連結了各式龐雜的線路，就接在一旁的儀器上。少女正深情的對著巨蛇說：「我會救回你的性命……」

 

「是啊！先從不要攜帶變溫動物到冰天雪地的地方如何？那是珊瑚蛇嗎？尺寸也不對啊！」

 

「梅林，你要用毒舌評判的方式講完整場影片嗎？」哈利在通訊頻道中發聲，似乎是抿著嘴，壓抑著自己的笑意。

 

「不，哈利。我只會講完這段預告片，因為我忍不到最後。」勉強看完預告片，梅林又撐了電視劇開場的十五分鐘才起身離座。他走到傑克身側，小聲的說：「如果沒什麼重要事情我就先……」

 

「離開嗎？我的銜尾蛇兄弟！你怎麼能這麼沒有耐心呢？」

 

「我本來就對談戀愛這種事情……」

 

「啊哈！我的疏忽。」傑克恍然大悟一般的說：「這不是同志片。你看這些男女接吻還是床戲或許會覺得不舒服？」

 

梅林心想：『不，我是對空有相貌的生澀演技不舒服，更是對混亂的故事還有糟糕的剪接不舒服。』但是他為了脫離這場首映會，只能把偏見同志這個身分演到底。早點離開，或許還能趁傑克不在場去搜索一些地方。

 

傑克想了一下，突然說了一句：「為了你，我最有貢獻的親愛兄弟。我可以中斷首映。」傑克猛然起身，走到螢幕前。甚至還拿了一支麥克風準備發言。

 

放映廳為此瞬間騷動起來，混亂一陣後，燈光全開但影片未停。傑克就站在那一堆放大的少男少女影像之前，臉上帶著奇怪的電影投放映彩。大聲的說：「各位離開放映廳的時候，會記得《永夜真愛》的連動世界觀電視劇非常的好看，好看的讓人想哭。來，陪著我重複一次。」

 

「會記得《永夜真愛》的連動世界觀電視劇非常的好看，好看的讓人想哭。來，陪著我重複一次。」整個影廳的人都像中邪似的重複了這句話，甚至連重複一次這段都沒有漏下。

 

髒話聲在金士曼的聯絡頻道中此起彼落，就連講究紳士風範的哈利都無心制止大家。因為就連梅林也雙眼空洞的照著這段話重複了一次。

 

傑克拿著麥克風咧嘴大笑，「啊！陪著我重複一次這句話就不用說了！」

 

「來，親愛的梅林你過來。」

 

梅林聞言，呆滯的舉步向前，聽話的一如牽線木偶。

 

「很有趣的感覺吧？你會聽我的話做事，同時心裡沒有半分反抗的心思。你不覺得這才是神智控制需要做到的事情嗎？范倫坦想做什麼？大規模屠殺？真是一件缺乏美感的事情。我們可以先把每個人的效能都發揮到最大，才讓這些浪費地球資源的人集體自殺。」

 

「現在要他們自殺很簡單的，只要我開口就可以了。就像我現在開口要所有人開始打自己巴掌。各位！來吧！你們的神命令你們開始打自己巴掌。」

 

話聲剛落，戲院裏面響起了各式各樣的劈啪聲，所有人都開始毫不留情地甩起自己巴掌。一下接著一下，就算把嘴角打出血，也沒有任何人因痛醒來。

 

「很棒吧！范倫坦的程式裡面有這一段，但是他還是尋求最大規模殺傷，而不想要精巧的控制。」

 

「可是……沒有……接收器。」梅林一掌接著一掌的打著自己的臉頰，聲音因此斷斷續續。

 

「我親愛的梅林，你可以停止打自己了。不然我們要怎麼對話呢？」傑克一開口，梅林的手立刻就鬆了下來。他馬上發話：「你得讓所有人停手，不然你無法跟媒體解釋所有人臉腫如豬頭一般的離開首映。」

 

「啊哈！這就是為什麼我這麼重用你！你是個心思細膩的好部下！」傑克再度拿起麥克風發話，「各位！停止打自己了！我不想各位離開首映的時候，我無法跟媒體朋友們解釋。那……開始哭好了！哭腫你們的眼睛，告訴所有人這部電視劇有多感人。」

 

「哎呀！梅林你別哭啊！哭哭啼啼的我們是要怎麼講話呢？」一瞬間，梅林的眼淚又止住了。透過眼鏡接收畫面的金士曼成員，此時都覺得心下一片冰冷。

 

眼前喧鬧哭號的畫面，其實是最恐怖的恐怖片。

 

「今晚確實是一個測試，但不是肯塔基州那種屠殺測試。我請我們動不動就提醒各位他是『征服者艾瑞克』的古斯塔夫幫我們打開了部分衛星電波，再藉由一些小儀器控制在首映會這個小小範圍當中。」

 

「確實沒有接收器喔！我們也不需要接收器了！發放數億個接收器？這是個多麼沒有效率的做法？我們要讓所有人自己去靠近接收器，甚至幫我們傳播接收器。」

 

「影像畫面中，一秒就有24個畫格，我反覆在其中一格插入特殊資訊。搭配上特殊的電波就可以達到這個效果了。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義嗎？代表我只要讓衛星全面上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時持續不斷的發射電波。大家就會自動靠近洗腦影片，甚至幫我傳播洗腦影片。」

 

「人們熱愛垃圾。所以他們在地球上製造大量的垃圾，用垃圾淹沒這個美麗的星球。人們熱愛垃圾，所以把糖，酒精，高熱量食物與毒品往身體裡塞。同樣的，人們也喜歡把垃圾往大腦裡面塞。」

 

「越垃圾，大家越喜歡。你以為我熱愛拍爛片嗎？你知道一部接著一部拍出高票房爛片有多困難嗎？但是大家就是喜歡這樣的垃圾。不然你以為網路明星的真人秀是怎麼一路播映十幾季？」

 

「我在這部電影，還有這部電視劇裡面塞滿無知青少年的戀愛、下流床戲、血腥暴力。很快的，大家就會進電影院被我洗腦，或者打開電視機被我洗腦。就算不看劇情，也會有人在網路上轉傳影片中的性愛橋段，呵呵，我在那裡面放進了最多洗腦訊息喔！」

 

「記得銜尾蛇裡面還有哪些成員嗎？有一個人是知名的八卦記者，他也會陪著我，一起製造大量的無用垃圾資訊。卻是人們最愛的美味垃圾。到最後，我們可以用垃圾消滅人類這種垃圾。」

 

「前提是，衛星要不間斷的發射電波。」就算梅林現在一陣反胃而且覺得天旋地轉，他還是冷靜指出了計畫環節的薄弱之處。

 

「沒有問題，因為我確認過剛才古斯塔夫也在電波的控制範圍內。他也被設計一起收看了影片。他現在是我的小婊子了，我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我如果要他原地蹦跳，他只會問跳多高。」

 

講到自己的勝利，傑克終於忍不住開始哈哈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淚才悠悠然的說：「大家都以為我是一個比較差的反派領袖，不是嗎？」

 

「梅林，不用否認了。就算你加入銜尾蛇的時間很短，但我知道你也是這樣想。別否認，不然我要是命令你講真話，大家臉上都會很難看。」

 

「講真話」一詞反讓梅林悚然一驚。如果傑克不是正興奮的自吹自擂，而是問一句：「梅林你究竟是誰？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任務立刻完蛋。

 

此時所有金士曼成員都無比慶幸，慶幸傑克真的是個比較爛的反派。

 

梅林冷汗直冒，而傑克還在滔滔不絕的傾吐心聲，「我一直不懂，好像領導反派就一定要有什麼艱澀的思想或者崇高的目的。或者最終大反派一定要是個神祕人物或者叛變將領？絕對不能是一個電影導演？」

 

「而且征服世界一定要有目的嗎？為什麼不能先征服了再來想呢？」

 

「我跟其他銜尾蛇成員……」梅林故意拋出一個模糊的問句，期待傑克多話的性格會出賣更多的情資。

 

「你跟大部分的銜尾蛇成員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啦！看過了這個影片，未來至少幾天的時間你都會乖得像隻訓練有素的小狗。控制失效之前，我當然還會讓你再看一次影片。別怪我啊！要怪就怪你會是比我還稱職的反派領袖，我不得不防著你一點。」傑克聳肩攤手，做出一副無奈的模樣。「你找了一個凡人當男友這件事情，我確實有心安一點。我曾經派人去監視你的男朋友，想說你要是真的背叛我，我還可以抓了他當籌碼。可是我後來又想，不對啊！我們不死之人很少在意過旁人死活啊！」

 

「你知道古斯塔夫曾經對著他的親女兒開槍嗎？」傑克一邊說，一邊發出不贊同的嘖嘖聲。「不過好像就是要這麼心狠手辣，大家才會認定這樣是個優秀的反派？我要是生個女兒，對著她開槍，大家是不是也會覺得我很棒？」

 

「古斯塔夫還跩跩的說自己不當國王的日子加入過什麼情報組織，結訓的時候要對著自己養大的小狗開槍咧！」

 

關於金士曼的話題，極其危險。梅林不敢接話，更怕傑克突然拋來一個問句自己卻無法說謊，只好木著一張臉，祈禱這一切快點結束。

 

殺女兒、殺小狗之類的話題都沒有得到傑克預期中的效果。梅林臉上沒有出現半點驚惶的模樣，讓傑克覺得有點無聊。他揮了揮手說：「你不是不想看電視劇？你可以回家休息了。我還要留下來用大螢幕好好欣賞呢！」

 

「不過，明天我們還有大計畫要繼續進行，所以你早上八點抵達工作室，帶一杯好咖啡給我。我記得你煮咖啡的技巧很好。對了，從現在開始，你要真的把我當偉大領袖，對我畢恭畢敬，知道嗎？」

 

「是。」梅林不僅是點頭，還加上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不過我現在的狀態……有辦法進行您的計畫嗎？」梅林自覺得身體的狀態十分詭異，他的心緒正常且思路清晰，偏偏難以抗拒任何傑克說出來的命令。

 

「不會有問題，這個神智控制的技術有了再提升。維持了所有原本技能與基礎的神智，所以我不會得到大批無用的殭屍……」

 

「是。」梅林畢恭畢敬的鞠躬後離開會場。勉強支撐著自己的步履維持在一定的速度而非驚恐狂奔。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讓梅林想要跑，拚了命的跑。如果他無法抗拒傑克的命令，卻還能維持目前的神智與技能，事情只會更可怕。還不如變成殭屍吧！

 

傑克不知道，梅林卻很清楚自己的威能所在。竊取核彈密碼？不過就是在鍵盤上敲一敲，幾杯咖啡外加一個下午就可以搞定。

 

哈利開著原本的接應車輛，緩緩停在首映會的紅毯旁。「上車。」梅林依言上車，第一句話就問：「現在該怎麼辦？」

 

龍舌蘭的聲音搶先竄出，「你明天不能去，你必須搞失蹤。你就算聽話想去，我們可以把你綁起來！」明明金士曼的耳機品質極佳，梅林還是覺得他的聲音有些模糊。仔細一聽，背景音全是風雪呼嘯。顯然他跟蘿西是在某個偏僻的地方加入了這場對話。

 

蘿西率先反對，「梅林就算失蹤了傑克也會找到其他人代替他。他現在可以隨意命令任何看過那段影片的人，也包含掌握國家機器的古斯塔夫。」

 

Q開口：「不！所有人當中應該是我最清楚梅林的能耐。我同意綁起梅林，讓他失蹤。」此時Q的聲音完全沒有平日的淡漠，嚴肅且力道十足。「傑克是個不稱職的無腦反派，不代表他不想接管北約防空系統或者駭入核子潛艦。我們不能放梅林過去。」

 

「如果明天梅林不去，整個計畫就半途而廢。我們很難在傑克統治地球之前再找其他切入點。」哈利轉向蘿西發問：「蘭斯洛特，你們毀掉那些衛星與基地台，預估可以拖延多少時間？」

 

統治地球的計畫需要神智控制軟體、衛星電波、信號接收器這三項要素。如今軟體下落不明，信號接收器又化身成為無法抵擋的垃圾資訊。他們只能從衛星電波下手。

 

蘿西回答：「足以拖延一段時間。但我們能在衛星跟基地台修復前找到程式或者毀掉所有影片嗎？」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面對即將來臨的毀滅，通訊頻道中只有死亡一般的寂靜。

 

「總會有辦法的吧？」伊格西幾乎是用吼叫的方式在通訊中嚷嚷。「我們是金士曼！我們無所不能！我們有亞瑟、我們有梅林，我們有最棒的騎士……我們現在甚至還有Q跟愛麗絲！前面幾次拯救世界都只要兩三個人，沒道理這次會輸！」

 

梅林笑了，「伊格西，你現在要講『團隊合作』了嗎？」

 

「不准笑！我現在就是要講操他媽的團隊合作！」

未完待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