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的突然，解藥的製成也些出乎意料。布魯斯原本以為還有十來天的時間，沒想到隔天一早，解藥就從清淡如水的模樣轉成無法忽視的魔法型態。燒杯中的液體，在陽光下折射出暖紅色的光暈，其上有金粉飄揚，偶爾還像是微型的間歇泉噴發一些金屑。確實如魔法古書所描繪：解藥如鮮紅之血與燦金之愛。

 

不過由布魯斯灰暗的視角看去，可沒有這麼多美麗的形容。在他看來解藥就像是鮮血裡淹死了小仙子。偶爾噴出的金屑，大概是仙子沉下去時咕嚕呼救的氣泡破裂。

 

立刻吞服，同時把解藥交給克拉克。這樣的想法在布魯斯腦中一閃而過。不，不行。至少還要做毒性分析，確認解藥不會對兩人的身體造成傷害。同一時間，一個尖銳的聲音在布魯斯腦中酸諷。「其實你知道解藥沒有問題，你只是在拖延時間。」、「又賺到一天，又賺到兩天。然後呢？」

 

然後，終將與愛分離。

 

既然結局已定，拖拖拉拉也沒麼意義。布魯斯最終下定決心，將解藥取出部分放入分析儀，接著撥打克拉克的電話。布魯斯認定自己一有要求，克拉克便會立刻趕來(考慮到他的超級速度與飛行能力)。萬萬沒想到克拉克接起電話一問：「找我什麼事？」布魯斯便為之語塞，無法正面回應。「有一點事情需要你幫忙。」

 

「聯盟事務嗎？」

 

「不算。」

 

克拉克又問：「急嗎？不能等。」

 

「還好。」

 

克拉克說：「如果是這樣，就等我到高譚再說。不然就可能要請你過來堪薩斯。我暫時走不開。」

 

布魯斯腹誹著：有超級速度，到底是怎樣的走不開？但解藥不能算正式聯盟事務也不算緊急。在這樣的情況下，聯盟成員確實都可以保有私人時間，布魯斯無權置喙。因此布魯斯只能問：「你在哪裡？」

 

「堪薩斯，我回農場幫忙收成，修個屋頂什麼的。」

 

「你不用上班嗎？」布魯斯知道前陣子克拉克因班表欠下不少人情，現在需要替人值班，一一還上。

 

「就回來一個周末，不影響上班。」克拉克很平淡的說：「所以不急的事情，我們之後再說，農場事多。我掛電話了。」不待布魯斯回應，克拉克真掛了電話。布魯斯聽著斷訊後的嘟嘟聲，心裡有些奇怪的煩悶。解藥還沒吃呢！待遇就已下滑。真不知道解藥吃了之後，克拉克的態度會變什麼模樣。又為什麼要在意克拉克之後的態度呢？布魯斯笑著搖頭，開始設定蝙蝠機往堪薩斯的行程。

 

待他抵達堪薩斯，已是傍晚時分。將落未落的夕陽將一切覆上濃金色澤，彷彿電影濾鏡，而劇情即將走向完美結局。布魯斯朝前走去，昂貴的義大利皮鞋踩上鬆軟的土路，低陷下去的觸感昭示著肥沃。最先進入視野的是玉米田、穀倉與帶的鞦韆架的籬笆小屋。老套到幾乎俗氣的美國中西部鄉村印象，布魯斯幾乎可以想見這樣的場景出現在影劇中會引來多少網友諷刺劇組想像力貧乏。可是影劇無法製造所有美好的細節，像是吹拂過田野，帶著新鮮草香的風，也不能引入越飛越低而歌聲漸高的群鳥。

 

對側的天空已泛上淡淡的藍黑，夕陽還是一輪金燦，將萬物都拉出極其斜長的影子。克拉克站在穀倉屋頂，影子卻落在布魯斯的身側。「你應該提前告訴我你要過來。來不及加菜，媽會很煩躁。」克拉克低著頭，居高臨下的對布魯斯說。

 

「我以為你能提前聽到我的聲音？為什麼不告訴她？」布魯斯疑惑的說，「還有，要我留下吃飯？你不怕造成困擾嗎？」

 

「一直追蹤別人的聲音太觸犯隱私邊界。還在交往的時候我偶爾偷偷摸摸犯規一下，現在不會了。」克拉克回以一笑，卻是略略側頭，撇開眼神。帶著對竊聽的歉意也像因往日的癡戀而羞赧。停了一會，他才說：「而且你必須留下吃飯。因為她不接受任何人不是撐著離開。」

 

克拉克朝左右望了一望，確定四下無人便從屋頂上縱身一跳，將架在一旁的梯子直接變作裝飾。此次落地不同平日，克拉克跳下後漂浮緩降，先以足尖點地才放下腳踝，極端輕盈，甚至連微塵都沒能揚起。不是往常布魯斯看到的單膝降落，一手支地，用衝擊力在地面上破出千百道劃痕的方式。

 

「十分？」克拉克微笑著舉起雙手，像是替自己打氣又像是尋求布魯斯的認可。

 

「這次落地確實不錯。」布魯斯罕見的給予誇獎。大概是晚點要通知壞消息，現在他便自然對克拉克寬容一些，溫柔幾許。就連他最討厭的「家庭聚餐」也不加推辭，只是自發性的與克拉克並肩，慢慢朝主屋走去。

 

主屋外，一個身形消瘦但十分精神的身影，將一籃曬好的衣服卡在腰際，空出一隻手朝克拉克揮舞。一頭灰色的長髮鬆鬆的綁著，在堪薩斯的微風中飛揚，在夕陽下折散出銀色的光芒。

 

「她對我知道多少？」布魯斯問。

 

克拉克低聲的說：「你的身分是你的祕密。」接著三步併作兩步的往前奔跑，大喊：「媽！朋友來看我！」

 

一句高喊，讓布魯斯第一次看見神采飛揚的克拉克。布魯斯這才驚覺他太在意超人的身份與兩人之間莫名其妙的關係，一直沒注意到除了超級英雄的身分，城市的壓力與醫師的工作、也像是一件又一件不合身的衣服，持續繃在小鎮男孩的身上。回到堪薩斯，克拉克才褪去一切偽裝，真正的放鬆下來。

 

「媽，這是布魯斯。」克拉克開口介紹後，布魯斯朝瑪莎微微欠身，「肯特媽媽，很抱歉突然來訪，我為我的唐突道歉。」

 

「年輕人，你長得……很像那名有錢人。」

 

「噢？妳是說布魯斯‧韋恩嗎？我剛好跟他同名。」布魯斯溫和一笑。瑪莎一臉不解的望向克拉克，似乎在等他說明世界級富豪出現在堪薩斯平凡農場的理由。

 

克拉克比了一個姿勢，「媽，布魯斯也是披風的朋友。」瑪莎瞬間意會過來，望向布魯斯的眼神瞬間變得格外溫柔，「你一定是克拉克很好很好的朋友。」

 

「媽，我先自首！自首無罪！」克拉克做出投降姿勢，「我們曾經交往過，現在結束了。我們現在是朋友。」他轉向布魯斯解釋，「我必須招認，媽媽等下就會發現。我覺得她有讀心的超能力，不過只能讀我的心。」

 

布魯斯沒去理會克拉克的解釋，只是注意到瑪莎對接連而來的消息全盤接受，反應良好。她對於自己兒子向人曝光身分又突然帶個億萬富豪前男友，別說驚懼憂慮，就連眉毛都沒抬起半分。布魯斯又一想，這是個在田地中發現太空艙，撿到外星寶寶就帶回家養的女人啊！接受力能不好嗎？

 

對於整件事，瑪莎只是對著克拉克扁一扁嘴，語帶嗔怪的說：「怎麼交往的時候不帶回來見面呢？我現在如果對布魯斯表現熱情，他就會有壓力了！還以為我想替你補救補救咧！」

 

「今天也不是帶回來給妳認識。布魯斯在幫我的忙，我們是有點披風相關的急事要討論。」克拉克小聲辯解，眼神卻始終看地，態度扭捏只差沒有蹭起鞋。

 

布魯斯差點愣住，誰能想到威能如神的「超人」，被媽媽一唸，表現的依然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瑪莎轉向對布魯斯說：「家裡沒什麼好招待，不過晚餐的燉菜跟烤雞我都很有信心。菜都是自家的種，很甜。冰箱的起司蛋糕正在冰，蘋果派剛出烤箱。」瑪莎講完菜色後又是柔軟一笑，「布魯斯，我可以叫你布魯斯嗎？別怕留下來吃飯會尷尬。蘇珊摔傷了腿，她家的牛又可能要生了！我答應今晚過去幫個手，立刻就走。晚餐我也要打包，順便替蘇珊一家的晚餐添個菜。」

 

瑪莎也真如她所說，立刻就走。布魯斯才進門掛好大衣，連環境都還沒能熟悉，瑪莎便俐落地拎著大包小包從後門離開。事情發生得太快，布魯斯雖知瑪莎避免尷尬的體貼之意，卻也覺得自己的出現彷彿變作趕人的行為。

 

「你媽……動作真快啊！」布魯斯不知道能說什麼，好半天才感慨出這一句。心裡暗罵：該死！現在就剩下他跟克拉克兩人。不尷尬嗎？更尷尬了！

 

未完待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