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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銳的日光從窗簾間隙穿入，在漆黑的房間中割開一道發亮且發燙的軌跡。布魯斯原本緊閉的雙眼，因陽光的侵擾數次輕顫。他翻身想避開日曬，卻滾到了床到另一側。

 

空蕩蕩的另一側。

 

布魯斯瞬間睡意全消，卻也在同一時間嘲笑自己竟為此驚醒。昨晚發生的事情，跟一夜情的本質相去無幾。既然如此，克拉克避開晨起時的尷尬會面，不正是理所當然之事？甚至可以稱讚他謹守一夜情的基本禮儀呢！

 

布魯斯也在此時注意到身下的床單早已換新，自己也是一身清爽，沒有乾掉的精斑，更沒有黏糊糊的潤滑液。都做到這個程度了！你還在期待什麼？期待熱騰騰的早餐與晨間擁抱嗎？

 

對自己的隱隱期待暗嘲幾句後，布魯斯翻身坐起。腦子雖還有些迷糊，卻已經開始思考該如何有禮但疏離的呼叫克拉克，請他回來吞服解藥。當然，自己也該吃下解藥了！ 服藥後，就不會對感情再有不切實際的想法。

 

有病，吃藥。我只是有病而已，吃藥就好。

 

布魯斯的心理建設被此時推門而入的克拉克打斷。「我聽到你醒了。我弄了早餐，也買了咖啡。」克拉克將手上的早餐托盤抬了一抬，示意布魯斯讓開一些，這才將東西放上床鋪。布魯斯瞄了一眼，就能看出主食只是將阿福放在冰箱內的打包餐點加熱，但外帶杯內的咖啡卻是一家遠在高譚的咖啡名店作品。

 

遠在高譚？布魯斯在腦中糾正自己：不！對超人來說，世上沒有一個地點符合遙遠的概念。只是不管路程遠近，去高譚買名店咖啡的舉動就充滿著討好之意。「你跑去高譚買咖啡是在想什麼？我必須提醒你，不管你有什麼盤算，都不會有用。」布魯斯話語氣冰冷，只差沒補上一句：「我們到此為止。」

 

「沒有任何盤算，我只是不知道你會喝哪家的咖啡，又想起在醫院看過你拿著這家店的紙杯。」克拉克微笑作答，態度坦然。「我沒想用一杯咖啡說服你回心轉意，我只想準備你可能喜歡的東西。不過如果一杯晨間咖啡有效，我願意每天早上來說服你回心轉意。」

 

「但你不會，所以我也不會。」克拉克臉上笑容不減，語氣卻突然轉為堅決。他朝布魯斯伸手，大方的說：「來吧！把解藥給我吧！」

 

布魯斯早已想好各種方案來應對克拉克不吞解藥的狀況，現在克拉克直接把手一伸，反讓他顯得有些無措。好像他的諸多盤算都只是想太多，所有的熾熱愛慾不過是昨夜瘋狂。一夜情便一夜情，就你一人自作多情。

 

布魯斯有些沒好氣的翻身下床，忍著全身的痠痛從地上撈起散落的衣物。從被扯裂一半的衣服內袋中掏出兩根細管，回身準備放到克拉克手上。

 

一轉頭，一回眸，又撞上了那雙透藍澄澈的眼睛。窮盡一切形容詞都無法描繪的美麗，總讓他覺得看見了命定戀情，又看見了詛咒厄運。

 

關於蝙蝠俠的一切皆是厄運，愛情亦然。

 

布魯斯心想：「自己素來與厄運共生，只是這一次……」服藥後，曾有的感動都將煙消雲散。不存在的愛，究竟能不能算厄運？。

 

「去拿兩杯水過來吧！」布魯斯沒有立刻交出解藥，反而是開口說：「單看製造過程，我就能推測解藥的味道不會太好。我不想拿咖啡配藥，毀了這杯咖啡的味道。」

 

克拉克沒說什麼，依言到廚房拿了兩杯水。布魯斯將解藥交出，兩人開蓋，吞藥，再灌水。動作一氣呵成，順利的簡直有些過分。

 

現實人生就是這樣：生命中的重大轉折不會有戲劇化的配樂，更沒有忽然慢下的分解鏡頭。一切發生的方式就如同日常瑣事般悄然無聲，唯一迴盪著雷聲轟隆的地方，是你自己的腦海。

 

「這藥的味道真的不怎樣。」吃下藥，喝下一大杯水後，克拉克做出一個噁心的表情。「好了！我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吃完藥，這件事情就可以好好商量。」克拉克微笑著，說出了布魯斯從沒想到的內容。「我們都已服下解藥，感情自然就不受花粉的影響。既然從現在開始，所有的喜歡跟愛都是發自內心……」

 

布魯斯立刻出言打斷：「不！要留時間讓藥物發揮作用。」

 

克拉克臉上笑容不減，「我知道你謹慎。只是你昨晚提起《愛在黎明破曉時》裡的台詞，剛好給了我一個想法。電影裡面，他們約了一年後再見，再次相戀，你說要留時間給藥物發揮作用，所以我們可以約定先保持一定距離，一切純公事。一個月之後，我們或許可以來談談『我們』。」

 

「沒什麼好談的。」布魯斯一口拒絕。

 

克拉克幾乎是一臉無辜的說：「昨晚在浴缸裡的時候，你答應了。」

 

浴缸的關鍵字，立刻讓布魯想起昨晚的狀況。他記得自己昏睡一陣後被克拉克弄醒，說要幫自己清理。所謂的清理卻又變成浴室內的數場大戰。最後兩人窩在浴缸裡面，布魯斯極端疲累，身體卻因腎上腺素與腦內啡的沖刷而顯得興奮且滿足。所以他仰躺在克拉克身上，放任自己被舒服的溫水圍繞，更被克拉克鬆鬆裹在懷裡。

 

布魯斯記得克拉克沿著耳廓的緩慢舔吻，記得那些瑣碎又毫無意義的情話。但有沒有一個月後再談的承諾？他真是天殺的沒印象了！

 

「昨晚的對話……」布魯斯話還沒說完，就被克拉克打斷。「我猜到你會說不算數，所以我早上跟你再說一次。讓我們就像電影裡面一樣，約定一段時間後再談？」

 

「電影裡面是一年，你只要一個月？十二分之一的時間？你的耐性有這麼糟嗎？」布魯斯的回答聽來刺耳，克拉克卻注意到這不是一個明確的拒絕。所以他藏起微小勝利的喜悅之情，貌似無奈的聳聳肩，「我相信你的解藥，不需要一年才會發揮效用。況且我有超級速度，我的耐心本來就會糟一點。我想巴里的耐心更好不到哪去？」

 

「之後再說吧！」布魯斯不悅的揮揮手。「要知道，或許兩分鐘後你就會覺得發生過的一切都很噁心，巴不得消除自己的記憶。」

 

克拉克一臉驚恐。「這解藥不含失憶效果吧？」

 

「不會失憶，但會拔除戀愛的感覺，連帶把這段時間的感覺一併消除。」

 

克拉克皺眉，「這樣跟失憶有什麼兩樣？」

 

布魯斯換上了蝙蝠俠的冷冽語氣，粗聲粗氣的說：「失去這整段時間的記憶，你的工作就要不保了！更別說這段時間我們進行的訓練，還有你對聯盟的基礎理解。然後，你該離開去上班了！」

 

克拉克小聲的說：「其實我今天晚班……」

 

「像個人一樣的走門。別用窗。」布魯斯抬手一指，趕人的意味讓人完全無法忽視。克拉克也沒有堅持的打算，微微一笑，朝門外走去。「聯盟訓練照舊對吧？下週五晚上見。我的提案，我們到時候再聊。」

 

面對關上的房門，布魯斯這才驚覺自己錯失了拒絕再談的機會。現在取消訓練還來的及嗎？可是聯盟第一，為了一個取材自電影的提議取消訓練，豈不是把這愚蠢的提議看的太重？布魯斯安慰自己，解藥很快就會發揮效果。下週五，克拉克雖會記得「再次相戀」的提議，但肯定是尷尬的不會再提。自己又何必想東想西？

 

布魯斯從口袋中掏出一支試管，如血的解藥還在試管中緩緩流淌，鮮亮的像是從心上的刀口所汲取。他悠長一嘆，自己也沒想明白為何在那一瞬間他要支開克拉克好掉包解藥？他讓克拉克喝下真藥，自己卻喝下偽物。如今克拉克從莫名其妙的戀愛中自由了！就剩下自己還原地禁錮。

 

禁錮嗎？如果說自由是忠於自我意志，不受限制的選擇。退回牢籠，能不能算自我決定後的自由？

 

察覺到內心的詭辯，布魯斯對著空蕩的房間，低聲自言自語。「我到底在想什麼呢？」其實他清楚知道答案，不過是不願直面真相。他將解藥收起，默默壓在左邊胸膛，那個還在隱約跳動的位置。

 

 

未完待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