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整間公寓除了布魯斯亂堆的資料之外還有更多移位的家具，甚至砸碎的檯燈與翻倒的咖啡壺。克拉克掃視一如災難現場的公寓。好像突然理解了阿福對大宅主臥曾發出的提問：「兩位真的不是在打架嗎？或者企圖殺死對方之類的？」

 

克拉克抹抹臉，把房內砸碎的檯燈扶起。順便確認地板上有無傷人的碎片。布魯斯的聲音此時從枕頭被子裡傳出，明顯是被克拉克整理房間的動靜吵醒。「你得打個電話給瑪莎。」

 

「警告我媽有關超人的騷動嗎？我覺得不用過分擔心她……」克拉克笑了一下，「我應該提過她對追星狂人開槍的故事吧？她槍法真的很好喔！把那群追星人當田裡的烏鴉嚇！」

 

「不一樣，以前你們沒有適合的地方可避居，現在她可以來韋恩莊園住。」布魯斯還是沒有抬頭，聲音悶在被子裡聽不出語氣。克拉克卻覺得自己聽出了一點什麼。

 

「你在邀請我媽跟你住到一起？」

 

「如果她願意。就是來莊園暫時避一避記者與瘋狂群眾。莊園有很多保全措施，況且莊園很大，再長的鏡頭都不可能拍到東西。阿福槍法也很好……」布魯斯還待解釋這項提議的合理之處，卻只見克拉克完全亮起的表情，開心說著：「不管我媽會不會去住，她會很高興你這樣提議。」

 

布魯斯看克拉克如此興奮，原本還想追問克拉克為何不願住到莊園？但他決定不要破壞氣氛，只是迷迷糊糊摸索著手機，開始點起送餐服務。

 

克拉克說：「不用準備我的早餐，我要出門了。」

 

「我以為你今天不用上班？」

 

「還是有很多事情要忙。」面對布魯斯的提問，克拉克隨口搪塞，急匆匆的開門離去。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布魯斯解釋他不打算撥電話給瑪莎，他打算直接飛去。如果瑪莎同意了，他就幫忙打包行李，順便處理作物收割之類的雜事。

 

克拉克用最快的速度抵達堪薩斯，卻花了許久時間在空中來回盤旋，直到確認沒有人看見，更沒有空拍機尾隨，才偷偷摸摸的降落在鄰居家的玉米田中。原本克拉克還想著該如何避開記者與人群，就看到一台被打穿車胎的轉播車，歪歪斜斜停在他家車道上。

 

克拉克更看到肯特家的農場外豎起了幾個牌子，上面貼著地圖，仔細打了區域框線，並以娟秀的字體寫著「私人土地，禁止進入。」旁邊還附上一張瑪莎在堪薩斯射擊錦標賽的奪獎照。克拉克笑了，大方現身，緩步走往農場。心知來自大城市的記者與追星族應該早跑光了，畢竟雙管獵槍的威嚇力可是遠遠大於克拉克的個人魅力。

 

「媽！我回來了！」克拉克大聲的打著招呼。直接走進屋內，轉了兩圈卻沒有看見瑪莎。他原本還想著要往鄰居家找上一找，卻突然想起狗呢？漢克老了，沒有出門迎接很正常，但是謝爾比還很年輕，哪一次克拉克回家時謝爾比不是飛奔而出，開開心心的蹦跳迎接？

 

克拉克放開視覺禁錮，掃視住家附近的每一吋土地。馬上看到了讓他幾乎心跳驟停的畫面。

 

「噢！不！」克拉克飛身抵達附近的玉米田。鄰近收割季節，玉米稈比人還高，一時間他就沒有注意到田中掙扎打鬥的痕跡，摧折一地的莖稈中倒著被一槍爆腦的謝爾比。克拉克從血泊中扶起謝爾比癱軟的軀體，只見牙上牢牢釘著一大塊帶皮血肉，明顯是從某人的腳上硬扯而下。漢克就倒在稍遠處，還在喘息卻是越喘越細。克拉克用透視一掃而過，就見漢克內臟破裂，血流了一肚子，眼見不活。

 

「嘿，漢克，老朋友。我是克拉克，沒事了，沒事了。」克拉克含著眼淚，努力的安撫著他的老朋友。漢克卻只是急切撕抓著克拉克的襯衫，把爪上的血肉全印到襯衫上，變成一個又一個的帶血狗爪印。

 

至此，克拉克知道瑪莎已然出事，腦子裡卻是亂成一片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只能抄起好夥伴的兩具屍身，回到木屋中。再度踏入木屋，老舊的電視機就突然亮起，一個尖銳的聲音隨著影像一同出現。「你好，超人，初次見面。等等？我們算初次見面嗎？」

 

克拉克愣了一秒才認出影像是何人。依然是一身剪裁得宜的西裝，但標誌性的紅髮已然消失。總是隨著上跳下竄的動作飄飛四散的焰色髮絲，如今變成了一顆乾乾淨淨的光頭。雷克斯的一顆大光頭，幾乎塞滿了螢幕，他開心的說：「你好，超人。你好，我繞了一大圈，結果你才是超人啊！」

 

克拉克注意到，電視機上方有著一個小小的攝影機，正在接收著他的一舉一動。他盡可能用平靜的語調說：「我不是超人，我是克拉克‧肯特。我的母親呢？我的母親去哪了？」

 

「哈！我以為你會有滔滔不絕的整段台詞來解釋你不是超人？居然沒有嗎？是你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會被一篇報導牽著鼻子走？還是你的辯解被我嚇到忘記了？」雷克斯高聲尖笑著，又是得意又是嘲諷。

 

「我母親在哪裡？」

 

「喔！聽到了嗎？超人在威脅我呢！你終於露出了你的真面目嗎？可怕的外星人？為什麼大家因為你救了幾隻可愛的小貓，出現在幾次災難的現場，人類就相信了無上的權力可以純真善良呢？今天我把刀子抵在你母親的喉嚨上，你果然就瘋狂了呢！」

 

克拉克強忍怒氣，對著雷克斯說：「我真的不是超人，你看過報導了。我可以想辦法幫你聯絡超人。求求你，放了瑪莎。」

 

雷克斯對克拉克的說詞置之不理，只是把鏡頭切換到一邊，瑪莎被堵著嘴，頭髮散亂，淚流滿面的舉著一張星球日報今日出刊的特集。她身上甚至還穿著圍裙，但圍裙上滿是血跡，看的克拉克幾乎目光充血，恨不得能衝進螢幕中直接宰了雷克斯。

 

「我相信那不是你真正的母親吧？我們做了一點點小小的實驗。沒有抽很多血，我保證。身上那些一灘一灘的不是她的血，是狗的。我想超人對狗應該不過敏吧？可惜我過敏。」雷克斯笑了笑，假裝擤了擤鼻涕。

 

「狗，狗追尾巴。繞圈圈。這是一個圓圈。」雷克斯突然拍了腦袋，「啊！跑題了！我剛剛在說什麼呢？對了！所有人都在繞著圓圈。轉啊轉的希望找到安地亞那個摧毀地雷與機槍的神祕武器。接著，大家發現那是一個在天上飛啊飛的紅藍鳥兒。更棒了！那是個大型毀滅武器。可是要怎麼找到這個武器呢？他太快，快的沒有一架飛機追得上。」

 

「我不去追蹤世界上最快的鳥兒，我等鳥兒自投羅網。而且我看到了重點，一個所有軍事強國可能都沒有注意到的重點。」雷克斯將手圈成了兩個圓圈，放在眼睛旁邊，像是旋轉著虛擬的望遠鏡。「超人是蒙面的。」

 

「無需隱瞞，就不需蒙面。超人既然是蒙面的，代表超人有隱蔽的需求。隱蔽是屬於弱者的，世界上最強的生物為何需要隱蔽？」

 

「啊哈！家人？愛人？祕密身分？」雷克斯開心的在鏡頭前跳上跳下，然後他突然看著自己的手錶，大吼一聲：「等等，我要注意時間，因為等下還有一個重要會議。執行長的日程總是如此緊湊，完全沒有空閒啊！」

 

「我在安地亞攻擊超人數次。第一次我使用集束炸彈，為了測驗超人的極速時間與武力極限。第二次，我派了一組菁英隊伍帶著最可能成功的武器企圖綁架超人，很不幸的都失敗了。但這兩次攻擊不是全無所獲，我幾乎可以確定了超人跟安地亞難民營的緊密聯繫，甚至是難民營醫院的關係。」

 

「所以第三次，我找人再度轟炸了難民營醫院。就是那個讓克拉克‧肯特聲名大噪的直播爆炸案。讓布魯西寶貝不遠千里去找你的爆炸案。」說到這邊雷克斯笑了，笑的極端陰森。「我只要從護衛難民營的人員當中進行篩選就可以了。在這場爆炸中受傷甚至死去的人，就不可能是超人。剩下的人，我一個一個的剔除就可了。」

 

「我原本以為是那個聯合國維和部隊的領頭人。他每次的消失跟出沒的時間，都跟超人極端的一致。我們抓了他的家人，做了所有跟這次一樣的準備，可惜，錯誤答案。錯！誤！答！案！」雷克斯突然爆出咆哮。「畢竟普通子彈能夠殺死的，就絕對不會是超人。」

 

克拉克瞪大了雙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消息，「你殺了大衛？」一瞬間，無堅不摧的鋼鐵之軀直接跪倒在地。眼前的畫面全是回憶，全是黃沙漫天的安地亞，好夥伴衝著他笑，一掌拍上他肩膀的模樣。一瞬間克拉克雙眼發紅，熱視線竟不受控制的隨怒意噴發。克拉克急忙遮住自己的雙眼，避免熱視線毀了電視機，更毀了目前能救瑪莎的唯一線索。

 

熱視線噴發的當下，淚水依然不停湧出。克拉克就這樣遮著臉，任由化霧蒸散的淚滴從指間縫隙不斷散逸。他哀痛不已，卻還得忍受雷克斯高亢的語調猶如刀子一般直戳進耳膜裡。拉奧在上，克拉克寧願戳進耳朵裡面是真的刀子。「大衛？他叫做大衛嗎？我不知道，我不記得。這段時間我處理掉的人很多，那個聯合國的人應該是最接近真相的人？可惜他到死都不願意透露誰是超人。我原本以為糟了！線索要斷在這邊了！直到超人的報導自己跳了出來！叮咚！克拉克‧肯特長得跟超人一模一樣。叮咚！克拉克‧肯特就是超人。」

 

眼看著克拉克打算開口，雷克斯急忙阻止了他。「不，不，不。我沒有時間跟你扯什麼『我是超人，我不是超人』的對話了！我有一個重要會議等著我！我從來就不擅長住嘴，也不善長控制時間。」雷克斯居然指著自己的手錶，滿懷歉意的笑了笑。「你是超人，就去替我做一件事。做到了，我就會讓瑪莎毫髮無傷的回去。喔！保證比毫髮無傷更好，我可以替她安排一個按摩，一個美甲，還有什麼海藻泥之類的東西。」

 

「如果你不是超人，我也不介意。只是瑪莎會死，僅此而已。因為，我根本不在意一個凡人的母親死或不死。如果她對超人沒有意義，她就對我沒有意義。」雷克斯哈哈大笑，「愚蠢，你不覺得嗎？我一直都覺得影視作品愚蠢。那些東西根本就不合邏輯。反派是不會輸的，因為反派什麼都不在意。所有人都可以犧牲，所有人都可以去死。反派怎麼會輸呢？」

 

突然螢幕暗下，雷克斯莫名其妙的宣言與獨角戲就此中斷。整個房間靜的毫無聲響，只能聽見微風打在窗戶上的細微響動。

 

「喔！我差點忘了說最重要的事情！」螢幕再度亮起，雷克斯的那顆腦袋又出現了。「我突然消失是不是很可怕？因為我還沒有告訴你怎麼救瑪莎？」雷克斯突然收起了嘻皮笑臉，用異常嚴肅的口吻說：「超人是個武器，讓我看到武器的用途。替我殺了高譚的蝙蝠俠。帶到大都會的雷克斯塔給我。」

 

克拉克低著頭，說了一句不算謊話的謊話：「我不知道他在哪。」

 

「他會現身的，這隻蝙蝠一直以來都在擋路。我進行的如此順利的人體實驗，我弄得好好的基因檢測。喔！他簡直是如影隨形的該死惡夢，永遠在前面擋路。所以，他會自投羅網。我準備了一艘塞滿了走私毒品的小船，就像沿路撒下麵包屑一樣的灑下證據……今晚八點，到高譚港，替我帶來蝙蝠的頭顱。」

 

克拉克說：「我不會為你殺人。」

 

雷克斯充滿自信的笑了，「那瑪莎就會為你而死。」

 

「我會殺了你。」

 

「但瑪莎還是死了。」雷克斯做出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歪頭吐舌的同時關掉了通訊。老舊電視的螢幕重新暗下，不再亮起。克拉克看著暗掉的電視螢幕，只想崩潰怒嚎。他不能替雷克斯殺人，就算為了瑪莎都不行。瑪莎不是這樣養育他的……可是瑪莎在哪裡？離晚上八點還有不少時間，他或許能找到瑪莎在哪？不過雷克斯如此的有備而來，甚至在綁架超人的過程中他都知道該使用氪石。他會讓自己找到瑪莎嗎？

 

克拉克知道怎麼應付強橫武力，但他不懂怎麼面對邪惡算計。他想了想，飛至半空，咬了咬嘴唇，用下定決心，按下始終留在身邊的通訊器。

 

「超人呼叫蝙蝠俠」

 

*****

 

克拉克緩緩降落在蝙蝠俠的指定地點，步履有些蹌踉，甚至有點腿軟。克拉克知道一方面是大衛與瑪莎的事情打擊太大，另一方面是周遭正斥著各式各樣的干擾音波，雖是人類不可聞的頻率卻嚴重刺痛他的耳膜。

 

蝙蝠俠似乎察覺他的苦惱，開口說：「你說要確保會面地點安全，沒有任何人能竊聽或側錄。這就是代價了。」扁平的電子音，即便在霧氣濃重高譚港邊，聽起來依然是乾燥粗啞的不帶一絲水氣，甚至不帶一絲憐憫。「這邊不是安地亞，我不懂你為什麼要呼叫我。」

 

「我需要你的幫忙。」克拉克以超人的身分，幾乎哀求的說出這句話。

 

「你是超人，你不需要任何人幫忙。」

 

「你在安地亞幫過我。」

 

「我在安地亞是幫助那些人，不是幫你。這裡是高譚，不是安地亞。」布魯斯以蝙蝠俠的身分，嚴正拒絕了超人的請求。安地亞的合作是情非得已的權宜之計。如今他還抓不準眼前這個外星生物到底所為何來，又怎可能攜手合作？

 

「我知道你沒有義務幫我，但是……」克拉克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氣，往前踏進一步，「看在你的雇主，布魯斯‧韋恩的份上，幫我一次。」

 

布魯斯在面具下皺起了眉頭，完全聽不懂這個外星生物在說些什麼。同一時間，他就看見超人解開了覆面的長圍巾，露出那一張完美無瑕，沒有半點殘缺的臉。

 

「看在布魯斯‧韋恩的份上，幫我。」超人往前再站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步之遙。布魯斯正要喝問超人到底想做些什麼，就看見那張臉在一瞬間彷彿縮時攝影又像是蛇蛻鱗變，一道疤痕劃過眼角，散發著異星光芒的螢藍色眼睛，瞬間變成了寶石綠。

 

「我是超人，我是克拉克‧肯特。布魯斯‧韋恩的男友，看在他的份上，幫我。」

 

「操！」這就是蝙蝠俠給的第一反應了。克拉克還真不知道這個答案代表的意義是好是壞。

未完待續

TBC

*這次不是印量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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