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門在一次電鈴響後打開。

「布魯斯？你怎麼來了？我以為你很忙，我以為我這樣單方面取消約會，我以為送餐的會是阿福或者某個優步司機……」克拉克表現的激動異常，布魯斯眼看克拉克興奮過頭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又快又打結。一雙眼睛更是不停眨啊眨，好像要確認眼前的一切為真，並非他自己的幻想。如果眼波似水，而克拉克的眼底真是汪洋大海，布魯斯確信自己能在其中看到歡跳共舞的鯨豚。

「阿福叫我送來的，可不是我自己想來的。」布魯斯刻意把話說的冷淡，克拉克卻像是完全沒有發現其中情緒，幾乎一蹦一跳走進廚房開始把將食物盛盤加熱。廚房中還不斷傳來克拉克哼歌的聲音。至此，布魯斯知道先前刻意擺出的冰霜模樣已經完全失效。反而變成情人間「先失望再驚喜」的老把戲。布魯斯也只能聳聳肩，在等待晚餐的同時隨意繞了客廳一下。

公寓擺設沒有改變。依然是簡單的沙發，小餐桌，工作桌。工作桌上電腦還開著，螢幕文件檔上游標還在一閃一閃，等待著下一個字的鍵入。唯一改變的只是原本靠窗的工作桌被挪動了一下，原本的位置上面擺著一台專業度十足的天文望遠鏡。

布魯斯抬高音量問：「為什麼有天文望遠鏡？你開始觀星了？」

「朋友借我的。」正好將食物端出廚房的克拉克做此回答，臉上卻有點紅。布魯斯捕捉到克拉克臉上一閃而過的羞赧神情，當即開口追問：「什麼朋友？你的臉怎麼有點紅？我怎麼覺得這個望遠鏡好像用途神秘？你該不會是拿來偷窺……」

克拉克驚叫一聲「不是偷窺！」接著急忙解釋望遠鏡的用途。布魯斯幾乎是一臉愉悅地看著克拉克低頭一邊用叉子戳著盤中無辜的牛肉，一邊緩緩招認觀星活動是他預備好的約會行程。克拉克解釋自己從一個天文研究員朋友那邊借來望遠鏡，校準好了該有的距離與方向，想指某一顆特定的星星。

「我記得那個天文研究員叫亞莉珊卓對不對？你跟我提過她」布魯斯有點不懷好意的說：「她也是你在約會軟體上認識的女孩對不對？你們還有聯絡啊？」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那種聯絡。」克拉克慌忙的搖手否認，拋下的叉子立刻濺起盤中不少肉汁，弄髒了他的袖口與臉頰。「我，我有跟大家說我交男朋友了，大家還很熱心的幫我出主意！」

「嗯？我什麼時候確定變成男朋友？我怎麼都不知道？」布魯斯刻意為「確定」一詞加上重音，就是想看克拉克手足無措的模樣，想從他身上擷取出更多的表情，以供回憶收藏。其實心裡隱約知道更多的調笑逗弄只會讓分手時更加難過……可是他克制不了自己。

「克拉克，我以為我們講好了……等你講清楚你跟超人的關係，我確定我不會被連人帶床的丟到太平洋中央。我們再來談戀愛？」

「你上次說的是喜馬拉雅山。」克拉克小聲的嘟囔一句，這才接話，「細節我不能多說，總之還需要一點點時間。主要問題在於……要跟你講清楚我跟超人之間的關係，就必須讓你知道超人在真實世界中的身分。要麻煩你簽一份契約，這份契約能保證你不會把超人的身分再行告知旁人。」

「保密條款之類的？」布魯斯明知故問。

克拉克說：「差不多，只是上面會有一些魔法作為約束。」

「哇！居然是魔法契約呢！所以我們將來的婚前協議也會附有魔法嗎？這好像比金錢條款更能拘束我這個浪蕩富豪？」話都衝口而出，布魯斯才驚覺這個玩笑開過頭。何苦扯什麼婚前協議？一時間，克拉克臉紅不語，布魯斯則是氣自己氣得說不出話，公寓內因此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好半天，布魯斯才驚覺這陣沉默延長下去，只怕更顯曖昧。只好隨便找一個話題，「這麼專業的設備，應該不是單純看星星？你有特別要找哪顆星嗎？」話才出口，布魯斯再度後悔自己怎麼把話題又繞回約會上？布魯斯在心裡對自己大罵：「布魯斯‧韋恩！你平常有這麼笨嗎？這麼笨你早該在商場上死一百次，在夜巡時死上一千次！」

克拉克當然不知道布魯斯的內心劇場，只是訥訥的說：「我還沒確定我可以找對方向，總之我要找一個南天星座烏鴉座附近的一顆星球……。」語畢，克拉克站起身，拉著布魯斯走到望遠鏡前。他甚至小心的只扯起布魯斯的衣角，而不是拉著他的手。紳士過頭的遵守著「真相未明前不當男朋友」的這個約定。謹慎的舉動中，透露出滿滿的珍惜之意。

察覺到此點，布魯斯意外的感到心碎。一個非實際存在的心房破口，卻真正影響到了流入大腦的血流。布魯斯居然一瞬間神智不清，反手握住克拉克的手，就這樣牢牢抓著不放。克拉克登時面紅過耳，卻也沒有鬆開布魯斯的手。只是略顯不便的單手校準望遠鏡，繼續說：「超人的身分，我還不能跟你開口。其他枝微末節的小事情，我想先說無妨。我要找的那顆行星環繞一個紅矮星運行，是超人的故鄉。超人是個外星人，他的故鄉離地球大約27光年多……」

布魯斯突然打斷克拉克，「我之前都一直在提超人，你不介意嗎？」

克拉克不解，「我為什麼要介意？」

「我以為……你會希望我的注意力多放在你身上？」布魯斯覺得有點奇怪，以往情場上遭遇過的對手，每個人都希望得到多一點關注。為了布魯斯看旁人一眼大發雷霆，扯起布魯斯的領帶要他把眼光拉回。就算布魯斯看的是公司報表，也會有女孩妖嬈的坐上他的大腿，抽走他手上的資料夾。這是第一次，布魯斯遇到一個所謂的「戀愛對象」毫不在乎布魯斯的注意力放在何處。

克拉克說：「我看你談超人的時候很感興趣。我希望你談你有興趣的話題。這比你專注的觀察我，小心的調整話題，來確保我總是樂在其中，或者深受你的吸引……更自然一點。」

「更像『你』一點。」說完這句，克拉克又笑了。一個五官剛毅的健壯男子，卻總能靦腆柔軟的笑著。

「更像你一點。」這句話克拉克說的極其自然，如此肯定。彷彿他早就知道真實的布魯斯躲於何處，所以不被布魯斯忽冷忽熱的情緒迷宮混淆，不被他驟然豎起屏障所阻擋。無視任何障礙，直往而行。克拉克彷彿在迷宮的中心，找到了一個躲到連布魯斯都找不到的自己。對著布魯斯親切的說：「你在這啊！」彷彿連找都不用找，他就只是知道該往那去，該怎麼走到布魯斯身邊。

「更像你一點。」一句如咒的話，平淡說出，布魯斯的世界瞬間因咒而滅，轟然崩落。他辛苦用以隔絕世人，隔絕自我的高牆厚垣，深淵溝壑全都化為烏有。

一片荒蕪之中，徒留眼前隻身獨立克拉克。

布魯斯突然覺得眼角有奇怪的濕意。眼淚落下，內心的世界在灰燼之中迎接大雨降臨，萬物萌芽滋長。

「布魯斯？你怎麼哭了？」

「哭？我沒有哭啊。」布魯斯眼角噙著淚，擺明了睜眼說瞎話。又在撇過臉，擦過眼角之後朝克拉克問了一句：「克拉克，我可以吻你嗎？」

「啊？我覺得你不用問啊！話說，你非得問嗎？」克拉克話才說半截，下半截的話全給布魯斯的深吻堵了回去。布魯斯吻得很用力，直接撬開了克拉克的牙關，將兩人的舌頭纏繞成亂糟糟的一團。驟然爆發的激動與壓抑已久的柔情，讓這一個吻一下變得激烈如火，一下子又顯得溫潤如水。布魯斯是情場老手，克拉克卻明顯跟不上整件事情的發展。他以本能應對著，卻神秘的跟上了布魯斯的節奏，無須調整卻一同共鳴的心絃，如今在每一次親吻中，交換呼吸與心跳。

深吻伴隨著啃嚙，唇齒激烈的角力鬥爭。兩人像是在搶奪著彼此的呼吸，又像都在為溺水的戀人渡送一口在深海中堪可吊命的空氣。輕啄連同著舔吻，變成唇瓣間的輕柔碰觸。偶爾如雨絲般落下的吻，偏落到了臉頰上，又慢慢的吻回到唇上。就這樣兩人一時熱情，一時冷靜的吻上了好長一段時間。彷彿愚蠢的青少年，除了親吻也不知還能怎麼辦。又像是吻過千萬遍的長久伴侶，只需交換親吻的氣息，便一切足矣。

「不、不是說了搞清楚我跟超人的關係之後才……」克拉克不合時宜的一個問句，又被親吻堵了回去。布魯斯在吻與吻的間隙，勻出一點氣息，低聲說：「我的規矩。我決定，我推翻。有意見嗎？」

克拉克沒有開口，也沒有搖頭。只是在吻與吻之間咯咯的笑起，像傻瓜一樣。布魯斯腹誹克拉克這個傻裡傻氣的舉動，卻也在心裡罵自己是個呆子。什麼分手處理？什麼對克拉克最好的方式？鬆不開的手，辦不到的事情……自己在逞什麼強呢？反正黛安娜還不是有個史蒂夫？蝙蝠俠跟超人兩個人，總不可能保護不了一個克拉克吧？

去他的，愛就愛了吧！不管了！

未完待續

TBC

*這個資料是美國著名天文物理學家Neil deGrasse Tyson在現實世界中提供的出來的氪星資料。以下照抄網路資料：氪星距地球27.1光年，位於南天星座烏鴉座，環繞紅矮星LHS 2520運行。業餘天文學家可以按照以下資訊在夜空中尋找LHS 2520。LHS 2520的赤經為12小時10分零5.77秒，赤緯為-15度4分17.9秒，自行為每年0.76弧秒，距正北172.94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