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阿福的說法，克拉克沒有留在餐廳用餐，但是接受了飯店房間的安排。布魯斯因此設想了幾個可能性。

 

運氣不好，他將面對克拉克的怒目而視，憤怒指責他頭也不回的拋下約會。運氣好，就是慘遭打斷的晚餐，被移到房內享用。氣氛可以更私密，更旖旎一些。運氣絕頂？大概就是在頂樓套房上演香豔情節。

 

而且按照近日的情況，布魯斯甚至覺得自己頗有機會抽到「運氣絕頂」的這張牌。為什麽呢？因為克拉克能寫出滴水不漏的推理劇情，也能刻畫熱血賁張的戰鬥場面。就算是以第一人稱描繪反派殺手的瘋狂內心，他也能做到讓讀者忍不住懷疑作者是否應該看個精神科。

 

唯獨一件事情，克拉克做的糟透了！他完全的，徹底的，悲劇性的不擅長感情戲與床戲。正因如此，克拉克在感情戲的部分只能做到「我手寫我心」。布魯斯初次撩撥克拉克之後，新刊立刻出現七千餘字的性感床戲。

 

布魯斯企圖冷淡克拉克的時候，劇情就進入卡爾與馬龍的冷戰與分離，兩人天各一方的彼此思念卻又彆彆扭扭的不願聯繫。

 

最近的一篇？馬龍誤以為卡爾死於戰區，萬分悲慟之中卻又驟然見到平安無事，完好無傷的戀人。失而復得的喜悅與大起大落的腎上腺素，讓兩人在

戰區的破屋中爆發一場極端下流卻美好異常的野地交和。

 

旁人或許看不懂，或許覺得克拉克只是朝網路流行屈服，為求下載量與銷售數位添填性愛情節。但是布魯斯看的懂，那上萬字的溽熱黏膩，呻吟粗喘，全都是小鎮男孩張揚赤裸的情書。

 

故事裡的一字一句都像帶著熱度與溼氣，噴息於耳廓上。提醒著，複述著當晚公寓內滿溢情慾的迷亂時刻。

 

所以，按照克拉克「我手寫我心」的狀態。布魯斯還是覺得自己今晚運氣不會太差。就算克拉克因為約會離席的事情朝他鬧點小彆扭，他也有信心哄下來。

反正，之前都溝通過了！親一個和好。

 

布魯斯在心中將一切盤算妥當，所以他萬萬沒想到，打開套房房門之後，所看見的一切都在他的想像之外。

 

克拉克居然是窩縮在床上，無聲的哭泣著。

「怎麽哭了？」布魯斯坐上床沿，伸手撫過克拉克落在額前的細軟捲髮。看著克拉克一雙湛藍的大眼在淚水中幻化成了不可思議之藍。很美，卻美得讓人痛心。

 

克拉克卻是愣愣抬頭，彷彿是聽到這個問句，才發現自己早已滿臉淚痕。

不待克拉克回話，布魯斯率先說：「沒關係，就哭吧！不必給我理由。我希望你就做你自己，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對此，克拉克悠長的舒了口氣，在心中感謝布魯斯如此善體人意的不求解釋。因為在這個當下，克拉克真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崩潰。

 

即便是超人，也無法以一己之力對抗大規模天災。所以遇到海嘯或者地震之類的事件，克拉克早已學會了遮罩自己的感受，忍下眼淚，避免崩潰。在災區做自己能做的事情，救自己能救的人。

 

可是今晚不一樣，當龍捲風警報發佈的時候，他迅速飛抵現場，協助當地警消進行所有的防災應變。他做了一切他所能做的事情，甚至在警消授意之下將一棟護理之家直接移離現場，救了許多無力移動的孱弱老人。更從龍捲風的邊緣，拖出一車尖叫不已的年輕人。

 

但是當天不只一個龍捲風，不只一台遇險車輛。

 

當克拉克二度沖入風漩之中，他救回了一台淺藍色的金龜車與車上的一家三口。嗯，正確來說是一家兩口。

 

那位爸爸在離開暴風圈的當下還有心跳，雖然微弱卻還霸佔著一個音訊，細微但奮力的響動。等克拉克將車輛放在急救人員面前時，心跳停了。

 

噗通、噗通。然後沒有第三下的聲響。

 

嘎然而止的心跳聲，取而代之的是急救人員紛亂的高喊，醫療器材碰撞時的鏘啷亂響。還有那名媽媽與小孩子的尖叫哭喊，一聲接著一聲的「爸爸！爸爸！爸爸！」

 

超人害怕什麽？害怕自己稱號前的一個「超級」字樣與乘載其上的救贖願望。但就算是超人，也有辦不到的事情。克拉克不知道該怎麽跟那名哭喊的孩子說：「對不起，超人救不了你的爸爸。」

 

實際上，超人甚至沒能救起自己的爸爸。

 

那名小孩，不巧有著黑色的捲髮與藍色的眼睛。

 

奔湧而來的記憶交疊在現今的畫面之上，幾乎將克拉克瞬間擊潰。可是天災中的超人沒有僵死原地的餘裕。他只能強撐著支離破碎的情緒，繼續趕往每個需要超人的危急之處。但超級聽力十分失控的，持續聆聽著一個在父親屍體邊上尖銳哭喊爸爸的稚嫩童音。

 

最後克拉克渾渾噩噩的執行完聯盟任務，跌跌撞撞的飛抵飯店。等他回過神，才發現自己早就癱在床上，哭的像是個迷路的孩子一般。

 

意外的，布魯斯沒有對他的眼淚多加提問，只是坐在床沿，用著有些彆扭的姿勢輕攬著克拉克，任由他的眼淚浸濕自己的襯衫。過了好一會，克拉克的情緒漸有平復，他這才用下巴比了一比，示意布魯斯看向桌上。

 

布魯斯朝他的視線望去，只見飯店的矮桌上有著一張電影道具般的古舊羊皮紙。不需克拉克解釋，布魯斯也知道這是正義聯盟用以保密的魔法契約。克拉克的眼淚加上攤在桌上的一紙契約，讓原本態度悠然的布魯斯僵了短短一秒。又在臉上撐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唉，別跟我說：『知道了超人的秘密我們

就得分手。』如果是這樣，我可不簽。」布魯斯還特意聳了聳肩，一副故作輕鬆的模樣。其實心裡已經盤算好了，如果得知秘密的代價是分手，他願意拋棄這段時間以來的全部成果。布魯斯還分的清人生中的輕重緩急，查案而已，沒必要賠上自己的一生幸福。

 

「簽那個⋯⋯跟分手沒關係啦！」克拉克略帶鼻音的補充，「沒有人說要分手啦！況且之前明明是你跟我說關係沒搞清楚之前，不能交往。現在就講得好像我們⋯⋯。」

 

「不分手，那就什麽都好。」布魯斯朝克拉克髮旋中輕吻了一下。這才走往矮桌，拿起一旁的鋼筆，迅速簽上自己的姓名。

 

眼見布魯斯簽名已畢，克拉克這才放輕了語調，小聲的說：「那個⋯⋯不好意思我剛才有點情緒失控。布魯斯，你知道今晚堪薩斯跟奧克拉荷馬都有龍捲風的事情嗎？」

 

布魯斯不懂克拉克欲指何事，只能輕輕「嗯」了一聲。

 

「你有看到超人的那個新聞嗎？他今天失敗了，那台捲入龍捲風的車子，他只救出了媽媽與兒子，那個爸爸被異物擊中，死在龍捲風裡⋯⋯我的爸爸也死在龍捲風襲擊裡⋯⋯。」克拉克深吸一口氣，接著隨吐息吐出深埋心底的一句話。「超人的爸爸，也死在龍捲風襲擊裡。」

 

布魯斯猛然倒抽一口氣，卻不敢打斷克拉克，只能握了握他的手，算是鼓勵他繼續往下說。「我不是跟你說過超人來自南天星座烏鴉座附近的一顆星球。他不是幾年前才出現在地球上的，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的飛船墜毀在肯特家的農場。那時候，超人還只是個孩子⋯⋯。」

 

布魯斯終究是壓不住自己的愕然，低聲驚呼：「老天，你是超人的兄弟！」

 

克拉克苦笑了一下，「要這樣解釋也不是不行。克拉克．肯特與『超人』確實是一起長大。只是那個時候，瑪莎跟喬納森把他保護的很好，所以這個世界並不知道超人的存在。當然，偏荒小鎮與遼闊農場也幫了很多的忙。當時超人還沒有真的掌握他的能力，而瑪莎與喬納森對於世人將怎麽看待『超人』的與眾不同也有很多爭論。」

 

布魯斯舒了一口氣，心想原來克拉克算是超人在地球上的兄弟。好吧！能比這壞的答案多了去！既然是外星人，天外等級，不符人類邏輯的糟糕答案也再正常不過。

 

想想要是超人實際上只有個三歲五歲，而克拉克是他在地球上的養父？這個輩分叫起來可就太尷尬了！或者超人的本質還真是一隻外星救難犬，而克拉克其實是個貼心的飼主，每天替超人準備乾糧與鮮食，每週幫超人梳毛洗澡。《太陽之子》的真面目其實是一篇育狗日記，《明日之死》其實就是「我家狗狗壞壞」的假設之作⋯⋯。

 

布魯斯搖搖頭，中斷自己的胡思亂想。朝克拉克淺淺一笑，半真半假的說：「不是都會有那種『兄弟談話』嗎？朝自己兄弟姊妹的物件恐嚇說：『你傷他的心，我斷你的筋！』的這種談話？這下我要面對地球上最有震懾力的兄弟談話了！」布魯斯推了克拉克一把，語調輕快，企圖活絡氣氛的說：「我如果傷了你的心，他會把我種在月球上？還是把韋恩集團的衛星全數對準我的腦袋砸下？」

 

「我就知道你還記恨那顆衛星的事情⋯⋯。」

 

「不記恨、不記恨。只要下次請兄弟幫我省下一點發射費用，直接扛一顆新的衛星上軌道就好。」

 

兩人推推搡搡，彼此打趣了幾句。克拉克這才低聲說：「你不用擔心啦！絕對不會有什麽恐嚇性的『兄弟談話』。因為你誤會了一些事情。」

 

「怎麽？你們兄弟感情不夠好，所以超人絕對不會為你出頭？」

 

「不是啦！真要說感情，天底下不會有人比我跟超人感情更好了！這點我很有把握！所以，布魯斯我必須跟你強調『超人』絕對不會傷害你，『超人』只會保護你⋯⋯。」

 

克拉克還待解釋，房內卻驟然斷電，所有燈光全數暗下。黑暗中，兩人胸膛前飄移的數個紅點就顯得格外亮眼。此時，房門莫名開啟，一個過分歡快的聲音，無比尖銳的說著：「別動，千萬別動。你們一動，那些辛苦的狙擊手們也要跟著移動。就怕你們動的太多太快，他們除了槍管，連扳機上的手指頭也忍不住動了一下，那就麻煩大了！不是嗎？」

 

布魯斯看著那顆光頭一步一跳的走進套房，忍不住大吼：「雷克斯！你怎麽會在這裡？」

未完待續

TBC

這本都忘記要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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