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低垂著眼簾，看著腳下緩慢移動的黑點。

從高空望下去，避難的人群正自動自發形成一條長列，攜帶少的可憐的財物往紅石鎮移動。他們渺小而卑微的緩速前行，有如移動餅乾屑的蟻群。就算克拉克不是軍中出身，他也知道單列隊伍容易遭受攻擊，但他無法加快難民營的搜身盤查，也不知如何整備由老弱婦孺組成的難民部隊。他只能浮空而行，沿途護送。

克拉克甚至不敢太過靠近難民隊伍，因為他的靠近總是會引發一陣騷動。隊伍會突然停滯，大批難民會跪地拜服，朝半空伸出雙手，祈禱或哭嚎。

克拉克不願對難民的企求置之不理，但他清楚知道自己不是神，無法承接人們對於神靈的虔敬與戀慕。他扛不起那些東西，所有對光明的渴望，對信仰與祈求的重量。所以他只能背著光，漂浮在高遠的天空上，成為蒼穹中的一抹赤色，彷彿朗朗晴空中的孤懸紅星。

這幾天，出現的難民越來越多。半毀的紅石鎮醫院早已容納不下如此人數，以醫院為中心，四周自動自發出現了殘破凌亂卻隱然有序的難民營。所以克拉克總在深夜時分穿上氪星戰袍，包上頭巾，用異能者的身分與部分軍官還有少數力壯難民，共同構築了第二道防禦牆。損毀的武器與碎裂的戰車，被熱視線鎔鑄在磚瓦間，成為一雙溫柔的鋼鐵之手，把新生的難民營包裹在內。

維和部隊的大衛幾次想要跟蒙面的克拉克攀談，卻都欲言又止。最後反而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納奇莎開口發問：「你是神嗎？」

克拉克緩緩搖頭。

「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克拉克壓低了聲音，沙啞開口：「我為和平而來。」

「那好，你就是神了。」納奇莎拍了拍手，高聲的說。彷彿神靈與否是她一句話可以決定的事情。

「我不是神。」克拉克嚴正拒絕了這個稱呼。

「哪……超人？」納奇莎聳了聳肩，「我們總得給你一個稱呼。這比漂浮的，會飛的，力氣大的，防彈的，都好聽一些。」納奇莎眼見克拉克沒有反對”超人”這個稱呼，就指著眼前的空地說：「超人！快點！日落之前我們需要把圍牆蓋好！」她大聲使喚口中的神明或超人，彷彿使喚自家子侄。克拉克依言而行，一點都不介意納奇莎叉腰大吼的方式。對他來說，被使喚的感覺遠比被人膜拜來得舒服。但他還是提醒了一句：「超人？我胸前的符號不是字母S。在我的星球裡，在我的文化裡，那代表希望。」

納奇莎叉著腰笑了，大聲說：「你的星球？所以你是外星人？這位講英文的外星人啊！我告訴你，在地球人看來，那就是一個字母S！」周圍的人們都笑了，克拉克也笑了。就算他的笑容藏在頭巾之下，周圍的人也能從他瞇起的藍眼中感覺到漾散開來的笑意。

在戰亂之中，就算只有一秒的放鬆歡樂，也彌足珍貴的近乎永恆。

短暫的歡樂後，納奇莎代表當地居民出面跟維和部隊的大衛商量起難民安置的問題。「難民越來越多了，糧食該怎麼辦？」

當大衛轉頭，眼光朝超人飄去，納奇莎卻伸手捏住大衛的下巴，硬生生把他的臉轉了回來，惡狠狠說：「你是維和部隊的人，糧食就該朝你拿。如果每次都期待天酋的賜福，從天而降的物資，我們全部都會死在這邊。」

面對槍林彈雨都面不改色的大衛，卻被納奇莎的氣勢嚇的吞了吞口水才敢說話：「之前救援組織的物資都因為戰火卡在半路……如果超人願意幫忙，我們可以安全拿到那些物資。」大衛用不確定的口吻改對超人說：「要怎麼找你？豎起旗子，上面寫上S的標記？或者在地上劃上標記？」

克拉克搖了搖頭，「不用這麼麻煩。朝天呼喚我，我會出現。」然後他停了一停，繼續說：「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你們把營區裡面的徽記都拿掉。這是一個自發出現的和平區，不是我的領地，不是我的軍隊。」

聞言，大衛立刻聽話的拆下手臂上的S符號。這些日子，S符號遍布整個營區。進出難民營的武裝人士，更是人人都在手臂上綁好徽記布條，標明和平的立場，避免不必要的衝突或者騷動。但在克拉克看來，營區內無所不在徽記沉重而且刺眼。

大衛拆布條的動作被納奇莎制止。她壓住大衛的手，轉頭朝超人發話：「營區需要這個符號！你剛剛才說這不是字母S，這是一個象徵希望的符號。難民們最需要的就是希望！」納奇莎都這樣說了，克拉克又該怎麼拒絕？他只能勉強同意，但在飛空離開之前拜託了大衛等人：「如果不能把徽記拆掉，至少幫我攔阻記者。我不想記者拍下這些東西，也不想記者靠近我。」

大衛立刻感到為難，「記者都被我們攔營區的最外圍，可是紅石鎮醫院裡面就住著一個星球日報的……」大衛的為難之處是他不願驅逐克拉克，卻也不敢違逆超人的意思。

「他不一樣，他不是為我而來。但我不要更多的記者……他一個人報導我就好。」克拉克擺了擺手，用超人的身分容許了克拉克的存在。

實際上，紅石鎮中，難民反而是最慢出現的族群。在克拉克以絕對武力的超人姿態降世的第二天，大批軍隊就憑空出現，又旋即消失。隱蔽在四周，摸索著，觀望著。緊接在後的是大批戰地記者，一個個眼神發光，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餓狼撲肉般撲向有史以來最大新聞。

克拉克的公務手機在第一次「怪物直播」後就塞滿了留言。留言最多的人居然是不喜廢話的總編佩里。佩里的留言翻來覆去就三個內容：注意安全、搶新聞、你他媽新聞之神眷顧的幸運混蛋。仔細聽來，注意安全的留言數量最多，篇幅最大。

至於其他認識或不認識的記者，則是直接把克拉克的手機打爆。有些人攀關係，有些人求門路，想方設法的要克拉克給他們一點「飛天怪物」的消息。克拉克的「超人生涯」正新手上路，光是維持雙重身分就已讓他一個頭兩個大，他實在沒有信心在更多記者面前保住自己的秘密。只能借用難民營對超人的尊重，確保所有的記者遠離此地。

大衛拍胸保證，「這沒問題。我會把其餘所有的記者丟出去！反正沒有人喜歡那些記者……嗯，克拉克除外。」大衛最後還小心翼翼補上一句，就怕超人改了主意又要趕走克拉克。

站在一旁始終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幫「雇主」克拉克美言幾句的傭兵隊長傑克突然開口：「解決了難民，解決了記者……還有不明軍隊呢？那些不明軍隊大家打算怎麼辦？」傑克這段話很明白，除了原本內戰雙方的勢力之外，越來越多武裝人員出沒此地。低空盤旋的直升機，夜間劃破天際的照明彈，都讓難民營的人們夜不安枕，緊張兮兮。

克拉克知道，正如蝙蝠俠所言，那些隱蔽了身分符號的軍人都是來找「紅藍怪物」這個「大規模毀滅武器」。

眼下，就成了一個左右為難的死局。

和平區現在還是個骨瘦嶙峋，貧病交迫的嬰兒。超人一走，沒有顧忌的內戰勢力肯定瞬間將紅石鎮撕扯開來，好比荒原鬣狗啃開嬰兒的腦門，那樣的迅速，那樣的血腥。

超人不走，對他能力忌憚恐懼的各方勢力只會越聚越多。在某個臨界點，終會有人出手試探。就算超人無懼砲火打擊，難民是否會遭受波及？軍事強國，可曾在意過平民的死傷？文書報告上甚至不稱呼為死傷，只是可悲可鄙的將「無辜喪命」改稱為「附帶損害」。

克拉克最不希望看見的就是這種「附帶損害」。但目前他真的毫無頭緒，只能模糊的說：「我會想辦法。」然後退開數步，雙足輕點，先是浮空飄行，接著加速飛離。當狂風從耳邊呼嘯刮過，克拉克在心中自問：『離開難民營的方式與速度，會不會讓旁人看出他的心虛？』

克拉克其實根本不知道該拿軍隊怎麼辦。肉體上的強悍，不代表他對萬事萬物都有答案。錯綜複雜的國際情勢，他要怎麼走出正確的那一步？思來想去，克拉克最後停在一片荒原之上。他閉上雙眼，又重新張開，讓灼熱的視線在地上燒出難以忽視的巨大圖騰。

看著地面上的巨大蝙蝠圖案，克拉克在嘆息中說出輕輕的一句：「呼叫蝙蝠俠。」

未完待續

TBC

*keep calm and call batman

(我就是很想要用這個梗，沒辦法。)

*最近會一起更神力女超人的”指針前行”，兩坑輪流填。有興趣的朋友歡迎一起看看。

[神力女超人同人] [官配組] 指針前行 CH1~C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