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交稿後會做些什麼事？狂補影集，沉迷電動，猛力出遊……總之，九成以上的作者都是以吃喝玩樂來療癒趕稿期間受傷的心靈。絕對不會是好好看清下個截稿日於何時，扳著手指回推自己該在何時動筆。

克拉克同屬於那九成作者的其中之一，而他交稿後的休閒娛樂？就是在網路上閒嗑小說。他當然知道經典巨作與大師名作才能真正提升他的寫作水準，可是剛趕完稿子，他的腦子只想吃些不用費力的消化的東西。

這次，他沒有爬上自己平時最愛的小說網站追更新，也沒有打開那些早就付費下載好的新刊。在找死的好奇心下，克拉克點進了真人同人創作區，打開之前沒唸完的那篇〈歧路，堪薩斯〉。只要刻意忘記文中的克拉克指稱何人，這篇小說實在美的不可思議。劇情以倒敘手法描寫與整個小鎮格格不入的兩個青少年如何相遇，如何共度殘酷青春的迷惘與痛楚。

整篇小說將慘綠的生活轉為粉色青春的過程摹寫的極端真實。年輕人毫無道理的爭吵，幼稚彆扭的和好。為了一次不算牽手的牽手而臉紅心跳，反覆幻想對方嘴唇的觸感。小說前段是青春的綺夢，後段的發展則是情色的讓人臉上發燒，學校巴士上蓋著一件外套的手活，校園更衣間死角不知如何進入的激情愛撫。到最後野地間的坦裸，星空下的蒙眼親吻與交合。

很美，卻因為結局早定而讓人感傷不已。

遭遇喪父打擊，雷克斯為求家族肯定，不再承認自己的同志身分，踏出櫃子又旋即躲回。約定好的畢業舞會，克拉克只得到來日共舞一曲的空白承諾與一束躺倒台階的黑色鬱金香。小說中的克拉克看著正在凋零的鬱金香，清楚的接收到了雷克斯的訊息。黑色鬱金香的花語是什麼？其實並不重要。重點在於鬱金香於歷史上真正的象徵意義。

狂熱幻夢，與乍然崩裂的泡沫。

小說第二部〈終點，大都會〉，故事就從青春探索搖身一變，成為兩個真心相愛卻立場相左之人的纏綿糾葛。小說巧妙的引用了當時克拉克追查違法軍火的諸多細節，將真實報導與法庭交鋒融入劇情之中。書寫克拉克與雷克斯年少時共生共棲的美好記憶，如今成了追蹤弊案時的相愛相殺。

第二部小說看到一半，克拉克十分感慨雷克斯的那顆早禿的光頭怎麼有辦法被描寫得如此性感？然後驚覺自己的思維已經完全被作者帶跑，嚇的急忙把網頁關掉。改找其他小說來洗洗眼睛，壓壓驚。

好死不死，他點進了人氣最高的超級英雄專區。還點進去了人氣最高的一篇超人蝙蝠俠創作。

這不能怪他，誰叫作者還要強調這是一篇以正義聯盟為故事基底，混合克拉克的小說〈太陽之子〉中卡爾為記者的設定，加上新刊中馬龍為富商的架構。

作者將超人的真實身分設定為記者卡爾，蝙蝠俠的身分設定為富商馬龍。克拉克心想這篇文章豈不是跟自己多重相關嗎？他跟作者的腦電波至少有一半以上重合了！有誰的好奇心能拒絕這樣的一篇小說？

該故事設定在一個具有靈魂伴侶的世界。每個人身上都會有與生俱來的一行字，書寫著靈魂伴侶與自己說的第一句話。超人與蝙蝠俠彼此不知對方的真實身分，卻在現實生活中一見鍾情。可惜這場戀愛缺乏靈魂伴侶的保證。彼此銘刻於肉體之上的那句話，都不是他們對彼此說的第一句話。

當兩人彼此擁吻，卡爾的第一個反應是張口說：「對不起。」

馬龍問：「為什麼要道歉？先吻你的人是我。」

「可是那個人不是我。」卡爾指向馬龍的左手，指向馬龍永遠用手套藏起的靈魂印記。

馬龍搖了搖頭，低聲說：「我不在乎……你可不可以也不要在乎？」

小說不看還好，看到這邊克拉克只能大呼不妙。因為這篇的代入感實在太強，克拉克理所當然將自己化為小說中的超人與卡爾，布魯斯就變做了小說中的蝙蝠俠與馬龍。雖然蝙蝠俠兇悍又難相處，絕對不會是布魯斯那樣的睿智內歛且迷人撩撥……但克拉克還是有點不妙的把人物自然代入了！

太不妙了！這是第一次，克拉克察覺蝙蝠俠的皮衣如此情色，戰損後模樣更是如同娛虐遊戲中的緊縛裝束。

另外一種不妙，是克拉克一直覺得自己缺乏浪漫基因，難以從小說戲劇中吸收到直擊人心的愛與甜蜜。沒想到代入感強烈的小說，讓他徹底感知到了何謂浪漫，浪漫到他的心臟像是曬化的奶油，融融軟軟暖暖的化作一灘。克拉克更知道，自己對愛的感知突然覺醒，並非單純因為小說。而是因為動心了，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動心。為了九十九動心，為了布魯斯動心。他內心中的那隻深海之魚，第一次不再自認異種，第一次不再懷疑愛情。如果愛情真的屬於陸地，他願意向海巫以聲音交換雙腿。就算踏上陸地的每一步都像走在鋼針上的疼痛椎心。他完全理解何謂甘之如飴。

克拉克在心裡嘆息，其實露易絲幾乎每一個字都說中了！他太喜歡布魯斯了，喜歡到根本無法昧著良心只做朋友。

這篇以靈魂伴侶為架構的小說中，談到了做朋友還是做情人的苦惱。小說中人不斷自問該退該進？到底什麼才是命中注定？微妙的是，故事中同樣有祕密身分造成的戀愛問題，這讓克拉克馬上聯想到自己的處境。

自己到底該怎麼跟布魯斯坦白「我就是超人」？思緒至此，克拉克又一秒嘲諷了自己。想這麼多？想這麼遠？人家願不願意跟你談戀愛都還是未知數好嗎！又昏又亂的腦子，加上熬夜看了大量的小說。一時間情緒沒有出口的克拉克，決定開始用簡訊轟炸自己的好朋友。

克拉克：「露！我正在進行我交稿之後的例行活動：看小說。然後我只能怪妳毀了我……」

露易絲：「你在看那個網站的小說？老天！好奇心殺死一隻貓沒聽過嗎？等等！你不會把〈歧路，堪薩斯〉看完了吧？」

「從第一頁到最後一頁。」克拉克這句話後面還附了一個蠢狗流淚的表情符號。「然後我現在正在看以靈魂伴侶為世界觀架構的超人蝙蝠俠小說。」

露易絲：「那篇混和卡爾與馬龍設定的小說？」

克拉克：「我覺得我被妳毀了……」

露易絲：「是毀了你以後正眼看自己小說的能力？還是毀了你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還是指你由直變彎這件事？前兩項有我的問題，但如果是最後一項，我不認為是我的錯。你要去怪布魯斯‧韋恩。雖然我覺得你原本就不太直，但是我想推出櫃子的最後一把，肯定是他的問題。」

克拉克：「就算是他造成的問題，我不覺得他有想要負責任的意思……。槍擊案到今天已經過去幾天了？電話也交換好幾天了，可是他都沒有打給我。」

就在此時，手機突然顯示來電。號碼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未完待續

TBC

*靈魂伴侶小說梗請參考：你曾說過的話

一篇前面很正常，中段很黃暴的神秘走篇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