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傳達陣 Hail Mary pass CH42===

 

新聞永不眠，但入夜之後的報社還是安靜沉睡。整層大樓只剩下一兩面孤單的螢幕亮著，幾個遲疑的鍵盤敲擊音還有清潔工的打掃時發出的窸窣聲。

 

「露易絲，妳這種時間抓我來這邊到底想做什麼？我是妳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我是不是該命令妳說一下狀況？」布魯斯按照指示在露易絲相鄰的辦公室隔間內坐下。雖然依言而行，還是對露易絲故做神秘的舉動表達了輕微不滿。

 

「你現在不是我的上司，你是我的朋友」露易絲趁布魯斯坐著的高差，在他額頭上輕吻了一下。陌生的觸感，讓布魯斯愣了半秒。他很習慣女人的嘴唇，女人的肌膚，卻鮮少得到近乎的母性撫觸。布魯斯還不確定該怎麼反應，露易絲就替他戴上耳機，開啟了螢幕共享程式，接著回到自己位子上打開了視訊。

 

克拉克的臉出現在螢幕上的時候，布魯斯感覺如同中了埋伏。他的第一反應先是掉頭離去，體內戰鬥或奔逃的應急本能竟選擇了怯懦的道路，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下一秒，他馬上恢復鎮定，看得出克拉克並不知道螢幕畫面被共享。克拉克只是輕鬆自在的跟露易絲打著招呼，說著話。

 

布魯斯聽得出來這是兩人的闊別多時後的初次見面。為此，他心底有一絲安慰。就算是不存在尷尬情緒的露易絲，克拉克也是長時間沒聯絡，不是嗎？

 

兩人聊起阿拉斯加接觸事件，如同現在世界上的每個人。克拉克十分興奮的跟露易絲說：「露，回到大都會我有好多事情跟妳說。透過網路不……」克拉克手掌翻了幾下，做了一個不確定的手勢。

 

「小心一點，別又做出會被軍方扣押的事情！」

 

「佩里不肯登我剩下的報導！」

 

「你的報導還需要有更多佐證。佩里很有骨氣跟軍方槓，但是他會要求更多證據。」

 

「什麼證據？一個活生生的外星人現身說法嗎？」

 

「辦的到的話……最好。然後我會恨你一輩子，因為你搶到本世紀最大新聞。但是佩里會愛你一輩子。」因為露易絲這句，克拉克在螢幕另一端輕輕笑了，像是無法想像佩里的愛長成什麼模樣。

 

「但是你怎麼拍到近照？我以為沒有船可以靠近？」

 

「我把相機裝了防水盒，跳到海裡游過去。」

 

「你！」露易絲似乎是嚇住了，一個詞之後就語塞。

 

「我是連腦子都是肌肉的笨蛋，但知道我的能力。我沒淹死，也沒凍死。我好好的拍到照片了……」克拉克說了句不算道歉的道歉，開始把話題移轉到露易絲的生活上，像是要避免自己挨罵。露易絲也順著引導開始隨口聊著自己的復原狀況，甚至稍微提到了她與主刀醫生喬納森˙卡羅爾進行中的曖昧。布魯斯聽到這邊，馬上理解露易絲的打算。她故意提起自己身上的的戀情，三五句後就把話題引回克拉克身上。露易絲今晚繞了這麼大一圈，就是為了讓布魯斯旁聽克拉克的心聲。

 

「看到妳過得這麼好……我真的很很替妳高興。」克拉克這樣說，臉上的表情卻有點微妙，他大大嘆了口氣，耳機中因此傳來一陣混亂的摩擦電子音，聽起來像是貼著耳朵的一陣吐息。布魯斯察覺自己微妙的臉紅了，那個聲音讓他想起兩人在床上的親密角力，克拉克激情時的輕喘嘆息。隔著螢幕，對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自己卻是會因為一個似曾相識的吐息，激動躁起。

 

布魯斯生平從未感覺到這樣巨大的矛盾，感到如此疏離，又如此親近。

 

「你們還是沒聯絡？」露易絲問。

 

「沒有。一開始是因為對他很生氣。」克拉克說的是生氣，語氣裡面卻全是哀傷悲嘆。「他對蝙蝠俠的尊重讓我很生氣，他藉股價暴起暴落套利的事情我很生氣。莎拉跟珍妮的見死不救，我甚至沒有問整件事情是不是真的，我只知道我很生氣。」

 

「我最生氣的地方是：『布魯斯的正義似乎是正確解答』所以我的怒火無處可去。雙城橋垮掉、妳住院這些事情，我的處理不是沒有責任。所以我幼稚的正義觀確實幫不上任何忙，但是我沒有辦法壓抑我對布魯斯妥協後的正義、選擇後的正義的憤怒感……」

 

露易絲打斷了克拉克的發言：「你在考慮的是英雄之路，這不是你該考慮的事情。」

 

克拉克噘著嘴，表達了他的不同意：「如果我還沒被分手，我就是跟英雄的贊助商約會？正義觀的不同，也算價值觀衝突？」

 

「一開始是生氣，沒想通，所以不聯絡。我不想一聯絡就是吵架。吵架過後就是分手。布魯斯這樣的人，談的每一場戀愛，戀愛對象應該都對他百依百順吧？」 克拉克在鏡頭前，反覆的搓著手，向露易絲傾訴心聲的態度簡直像跟老師坦承沒寫作業的小孩。「後來拖越久，就越不敢聯絡。擔心一旦聯絡就被通知分手……」

 

聽到這句話，布魯斯幾乎是要摀著自己的嘴才能避免自己喊叫出聲。克拉克說擔心被分手，意思等同他根本不想分手。所以音訊的斷絕不是冷戰，不是期待自然而然的分開，只是因愛而生的怯懦。很蠢，但很可愛。一句簡單的「擔心分手」，變成馴服野獸的魔法言語。布魯斯體內狂躁的猛獸因此靜默下來，不再撕咬他的心臟。

 

「你說一開始很生氣，一開始沒想通……現在呢？」露易絲發問，老練的記者，能從隻字片語間發掘癥結所在。

 

「我目前算是想通了吧……只是我想等到抵達安地亞戰區前線再聯絡布魯斯。」

 

「為什麼要拖到烽火區才聯絡？」

 

「我還有一些東西要處理跟測試……」克拉克語焉不詳，模模糊糊的說了幾個聽不出語種的字詞。以布魯斯的博學竟無法分辨意涵，所以他將那幾句話當作胡言亂語，或者通訊不良所以聽不出內容。他只是屏氣凝神的，聽著克拉克接下來要說的東西。

 

不同於剛剛提到處理與測試的嚴肅，克拉克剩下回答，似乎變得有些玩笑意味：「或許布魯斯想起我身在戰地，會比較容易原諒我？會比較容易忘記我不告而別，自做主張的談一場不聯絡的遠距離戀愛？如果被分手是我活該，可是我還不想分手……」

 

露易絲問：「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布魯斯不聯絡你？」

 

「他太驕傲？」

 

「或許他也擔心你提分手？」露易絲提供了另一個思考的方向。

 

「怎麼可能？他如此完美，天底下有誰會想跟他分手？傻了還是瘋了？」

 

「噢！親愛的克拉克，在我看來你又傻又瘋。別！別否認你又傻又瘋。你不顧生死在爆炸的球場中救人，你拿著一扇門當盾牌往開槍歹徒堆衝撞，就在這次通話裡面，你承認了你為了幾張照片往白令海裡面跳！在可以凍死人的海水裡面練游泳！」

 

「好，我又瘋又傻。但我不想分手。」克拉克摀著臉，喃喃自語著聽不出語種的字句。對克拉克來說，祕密讓他感到安全，吐露太多的心聲總讓他有種被看透的無助。

 

 

「親愛的，你們不會分手的。」露易絲用不容質疑的語調，說出了布魯斯的內心話。露易絲，值得信靠的女王露易絲，總是知道如何處理他愚蠢的男孩們。露易絲接著把話題拉回到安地亞的報導上，大談安地亞內戰中的無政府狀態與克拉克可以考慮的報導切入點，一談就談上了半小時。彷彿她方才引導而出的戀愛對談只是話題中岔出去的枝枒，巧妙的隱瞞了這些關於愛情的閒聊，才是她盡力挖掘的真相。

 

後面那些關於安地亞局勢的談話，布魯斯只是放空的聽著，隨意的讓語音淌過他的耳膜。直到畫面中的克拉克揮手說了再見，他才驚醒似的在關機前按了一次螢幕截圖鍵。留下近照的愚蠢舉動，卻是他當下的直覺反應。

 

露易絲拉掉了耳機，手撐著她小巧的臉蛋，靠在辦公室的隔板上，對著隔板另一側的布魯斯說：

 

「親愛的布魯斯，都聽到了？」

 

「嗯。」

 

「你欠我一次。」

 

布魯斯點點頭，心裡想的卻是：何止一次？我欠妳，我這一輩子都欠妳。

 

未完待續

TBC

*兩個都很擔心被分掉的傻子，都在逃避聯絡。我很想寫出這種感覺，希望有成功。

*聽不出語種的碎碎唸，我想大家應該都猜得出來是什麼吧？

*安地亞這個國家不存在，因為覺得寫任何一個存在的國家都不太恰當，所以編出了一個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