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需修補CH1===

葛雷夫瞬間在車內坐挺，表情戒懼，方才慵懶不羈像是全部丟出了車窗外。『棋逢敵手』出事了？」『棋逢敵手』是他投注大量心力的文本，甚至一口氣準備好了劇本與同名小說。電影全權交給了瑟拉菲娜處理。

故事講述一個天才電腦工程師在人工智慧開發過程中遭遇瓶頸，身為知名圍棋棋士的雙胞胎兄弟卻提供了一個思考方向，讓人工智慧的發展進入了嶄新卻危險的另一階段。

雖然不能宣之於口，但葛雷夫對這個文本十分自豪且自傲。對於追逐新鮮、崇尚年輕的好萊塢來說，步入中年的葛雷夫已經算的上玩不出新把樣的老狗。旁人稱呼他金獎編劇，名演員/名編劇。但私底下，更多人叫他：「寫醫療劇的那個。」

確實他每一部口碑作品都是醫療劇。不是醫療劇的作品一律反應平淡甚至票房慘澹。愛情片更是寫作生涯的汙點：一部票房超好的頂尖爛片。彷彿車禍現場撞了個血肉橫飛，卻有著大批人馬來圍觀你的慘烈。

終於，葛雷夫寫了一部不是醫療劇的劇本，並且在圈內大獲好評。自從他知道圍棋最大有10¹⁷⁰種局面，遠超過已知宇宙10⁸⁰個原子。因此圍棋被視為電腦無法暴力攻克的技術壁壘。葛雷夫就開始構思這個劇本。拍攝到後半，剛好搭上現實世界中人工智慧與圍棋對戰的熱潮。未映先轟動。

劇情中大量玩弄圍棋在英文中的單字「GO」。探討了人工智慧的完美無缺與自然生物的必然錯誤，討論存的意義與人類將往哪裡前行。

乍聽之下，像是注定票房慘澹的藝術片，只能藉由話題時事撈回成本。但葛雷夫近乎惡意的玩弄雙胞胎設定，將人格分裂的老套驚悚劇情包裹在外。推理驚悚片的商業糖衣，內餡竟是意涵深刻的劇情片。粗剪試映時是一片壓倒性好評。電影公司甚至直接追加了三倍的宣傳預算。

就算故事依然牽扯到精神疾病，但只要棋逢敵手能夠賣座。就再也沒有人能說葛雷夫是個只會寫醫療劇的傢伙。況且他相信「棋逢敵手」能替自己孤伶伶的奧斯卡獎座配成一對。單獨把一個獎座用玻璃罩子供起來，像是個有點可悲的炫耀。兩個獎座，一左一右剛好可以當書擋。雖然炫耀，但又透著一股漫不經心的味道。

葛雷夫光是想想，就覺得完美。

但現在瑟拉菲娜無預警的前來找他，難道是進入後製階段的「棋逢敵手」出了什麼狀況？眼見瑟拉菲娜沒有回答，葛雷又問了一次：「『棋逢敵手』出事了？」

「不是棋逢敵手，是我手上另外一部電影。那個描寫魔法世界的電影，原本要飾演部長角色的演員被迫棄演。還好才剛剛開始拍攝，費用不會膨脹太多。但我需要你幫我接下這個角色！」

葛雷夫接過遞來的資料夾。翻看一下就發現，自己還真是頂替的不二人選。他與原先演員的身高相去不遠，長相也頗有相似之處。因此可以保留背影或者遠景畫面。加上葛雷夫的人氣與演藝經歷都遠高於原定演員，退隱多年再復出，話題性也絕對充足。因此電影公司跟保險公司都已經先行簽發了換角同意，就等葛雷夫點頭而已。

瑟拉菲娜不喜歡求人，但她將保險公司的完片擔保細節夾在資料夾中。讓葛雷夫清楚她的處境。電影屬於風險投資，自有各式各樣的延伸保險。承接完片擔保的保險公司對影片拍攝過程向來有過問權。費用膨脹，完成日期拖沓，保險公司便會加強監控。瑟拉菲娜的創作空間也將因此萎縮。她也是真的頭大了，才會找退居幕後的老友頂替角色。

葛雷夫摸著資料夾的邊緣，思考著，猶豫著。

像是看穿了葛雷夫的遲疑，瑟拉菲娜將另外一個資料夾放在他的膝上，主動替他翻開資料夾。「我知道你很忙，肯定沒有時間關心我這部電影的細節。你知道你要跟誰對戲嗎？棋逢對手的遺珠，你心目中完美的主角—魁登斯。」

又一次看見那張臉，單是一張照片的衝擊力都他渾身震動，彷彿心上挨了一槍。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棋逢對手的主角可以是這個年輕人。

一部好萊塢電影的拍攝時程大約在三年上下，試鏡已經是兩年多前的事。但試鏡的每一個細節，葛雷夫的記得清清楚楚。試鏡的時候，魁登斯光是走進房間。葛雷夫就傻了。他筆下的軟體工程師亞當，就這樣，穿著一件白襯衫，站在房間中央對著所有人輕輕一聲：「早安！」

那一瞬間，葛雷夫第一次相信了媒體的胡言亂語，他真的是魔法師。他筆下的人物真的活了過來。

蒼白易碎的眼神，望著所有人的樣子像是飽受傷害後的強自支撐。嘴角若有似無的笑，又像請人不要為他的脆弱擔心。葛雷夫知道不是用力控制的一個笑，而是魁登斯嘴角的肌肉走向恰好微妙上揚。演戲，不是全靠控制力。這個年輕人很清楚自己的眉眼樣貌，知道該怎麼掌控，知道何時該放鬆。

試演雙胞胎中的棋士以斯拉的時候，他還是那句簡單的早安作為開場白。眼神晶亮，熱切的左顧右盼。眼珠子轉啊轉的，幾乎像是個遊戲機台上彈跳衝撞的彈珠。全身上下充滿了小動作，像是積蓄了太多能量，不做點什麼宣洩就會危險噴發。

不同於亞當的寡言少語，以斯拉很多話。唸台詞本的時候，太多試鏡的演員把以斯拉演成了狂躁不安的過動者。忘記了他是個成功的圍棋棋士，應該長於佈局，善於圍獵。個性再怎麼活潑，都有冷靜的一面。

魁登斯是少數用穩定語速唸出台詞的人，甚至自由發揮，用許多艱難冷僻的字眼替換了原本的台詞。魁登斯後來向選角指導解釋，他覺得這樣更能表達以斯拉學識豐厚且熱愛炫耀的性格。

魁登斯的試鏡太完美，實際上他連長相都很完美。棋逢敵手中的雙胞胎設定有亞洲血統，藉此解釋以斯拉對圍棋的接觸。魁登斯是白人，長相卻有種曖昧的東方感。這樣的長相可以讓劇本直接進行，絲毫不必為了角色更動。

如果可以，葛雷夫多希望由這個年輕人來演棋逢敵手。但魁登斯畢竟只是個演藝經歷單薄的新人，撐不起宣傳的需求。葛雷夫為此感到遺憾，他甚至差一點點想要衝去跟製作人哀求。等等這個男孩，等他成熟，等他大紅。等他回來拍這部片。但葛雷夫入行多年，太清楚什麼是商業考量。所以他沒有開口爭取。注定失敗的事情，就沒有必要放手一搏。

偶爾想起選角的缺憾，葛雷夫會忍不住想：「如果魁登斯來演這個角色呢？」然後為了想像中的美好喟然。他也知道自己很傻，傻的像是在街上跟個美麗的女孩擦肩而過，就開始想像兩人戀愛交往的美好畫面。

現實對比想像，往往都是「想得比較美」。

跟路上一見鍾情的女孩交往？很可能是一場悲劇。將自己的心血交給戲齡尚淺的模特兒？很可能是票房慘劇。

葛雷夫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選角缺憾劃了一道痕。不是流血受傷那樣的深刻，只是一道指甲抓痕，蹭破了一點皮。結痂之後卻止不住的癢，止不住的想。

「我知道你會想跟他對戲的。他太完美，你不可能忍的住。」瑟拉菲娜的聲音，此時聽來彷彿伊甸園中的蛇信嘶鳴。葛雷夫一個回神，發現自己早已摸出手機，撥通經紀人的電話。好久不見的經紀人正在電話那頭大呼小叫的問候，他又該回應些什麼呢？好吧！就來談談電影合約的事情吧！

未完待續
TBC

*圍棋最大有10¹⁷⁰種局面，遠超過已知宇宙10⁸⁰個原子。因此無法被運算暴力攻克。這段是查來的資料。如果有錯，歡迎指正。

*”go”真的就是圍棋的英文名字。源自日文「碁」的發音……有種神秘的趣味。

*電影投資確實有所謂的”完片擔保”與”卡司保險”可以用cast insurance去查看看。電影就算是夢想工業，但畢竟是還是資本產物咩……不過我這邊把換角寫的太簡單了。實際上是很複雜的博弈過程。

*很多人會覺得怎麼有辦法把一部電影拍到爛掉？是因為一部電影裡面的構成環節太多……有時候爛了還是要硬著頭皮幹下去啊！另外那種預告片很好看，電影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大家知道預告片剪輯又是另外一個工作嗎？好萊塢有公司專門承接預告片剪接。傳說中的整形整到你媽都不認得。這邊是剪接剪到導演都不認得。

*等到第一次出本之後才發現，囧>網路閱讀習慣一章大概在兩三千字上下就是大家習慣的極限了。但是出本排版一章如果是這個數目字？章節會切的很散。畢竟不同閱讀的平台會有不同的閱讀節奏。我現在嘗試著改善這個問題。一樣是兩三千字切一個頁面，但是就不換章節了。我也要嘗試著習慣這樣的切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