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行動遠不如預期順利。

 

原本葛雷夫與紐特都以為找到了姓名，派出了追蹤蝙蝠之後事情就能迅速落幕。沒想到追蹤蝙蝠不是胡亂飛舞，就是無故死亡，明顯是受到旁人施咒阻攔。

 

使用其他方式尋找亞伯特同樣遭遇重重阻礙。每個見過亞伯特的人，都是記憶混亂，言語矛盾，完全無法提供線索。

 

障礙越大，越是讓兩人感到可怕。尤其以葛雷夫卓越的咒術能力，幕後主使者依然有辦法掩蓋蹤跡。讓兩人默默把危險評估都調高了一個層級。紐特私底下開始練習召喚天堂兵團的烽火符文，為最壞的狀況做打算。葛雷夫雖然嘴硬，但也開始偷偷查找地獄王座中有沒有哪個惡魔開始無聊到發瘋。決定來搞點天地震動的大事件以打發無窮無盡的時間。

 

情況終於迎來轉折，竟然是因為月光殺手自己寄信給了受害者家屬與警局。警局收到信件的當天，所有的阻礙咒語自動冰消瓦解，彷彿不曾存在。追蹤蝙蝠不再胡亂撲騰，開始循線查找亞伯特。

 

葛雷夫認為寄信挑釁是月光殺手的個人行為，幕後主使應是為此放棄這個棋子。不再庇護他。

 

葛雷夫向紐特解釋這件事有好有壞。好處是他們能迅速抓到月光殺手，壞處是月光殺手知道的內情肯定很少，少的讓主使者不介意他活著，甚至不介意他被抓。但無論如何，事件終於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這一天，魁登斯在葛雷夫的陪同下，一如以往的前往警局報到。準備與其他便衣警官一起前往紅燈區。但是他才踏入警局，就看到警局內大批人馬進進出出，彼此呼來喝去的一團混亂。

 

「發生了什麼事？」魁登斯很自然轉頭詢問葛雷夫。葛雷夫身為惡魔的真相完全沒有給魁登斯帶來任何心理負擔，反而很自然的全心信靠，認為葛雷夫能解答一切問題。

 

葛雷夫隨意查找了一個高階警官的精神宅邸，然後手指輕挑，將靈界之牆升起後才回應魁登斯的問題。「警方找到誰是月光殺手了，只是還不知道人的下落。我跟紐特應該會快他們一步。」

 

葛雷夫順帶講述了追捕月光殺手的原因，還有先前追蹤咒語受阻的狀況。魁登斯聽完之後沉默了好一陣子，這才冒出一句：「你都沒有跟我說，但這也是因為我幫不上忙。」

 

葛雷夫安慰魁登斯：「你以後會幫得上忙，不要急。」

 

魁登斯問：「追捕月光殺手會不會很危險？」

 

葛雷夫滿是自信與驕狂的笑了，眼睛微微瞇起，化為金黃豎瞳的蛇目。「很危險。也是他的危險。不過一介凡人，玩弄這些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危險把戲。」

 

「狂信者的麻煩點只是很難找到人。找到之後就連紐特那種菜鳥也只要動動手指都可以收拾他。」葛雷夫拍拍魁登斯的背，要他不必擔心。實際上，葛雷夫還是隱去了一段真相不提。現在的追捕重點早已不是該如何處理狂信者，而是如何找出狂信者背後的操弄之人。傀儡不危險，隱身幕後的傀儡師才可怕。

 

亂成一團的警局，終究還是維持了假扮男妓的計畫。亞伯特的家中早已人去樓空，一時也不能確定他的下落。要是暫停計畫的今天，亞伯特剛剛好去紅燈區狩獵男妓該怎麼辦？事情總是可能在最小的機率中，往最壞的方向發展。俗話說：「麵包落地的時候，永遠是抹奶油的一面著地。」

 

警局局長不想賭運氣，決定保留小部分的人員散置在紅燈區內。人手不足的狀況下，假扮男妓的警察都顯得惴惴不安。彷彿神出鬼沒的月光殺手就會選在此時大開殺戒。只有魁登斯一個人顯得很平靜，倚著小巷內一面還算乾淨的牆，神態困倦的與換上保鑣裝扮的葛雷夫閒聊。

 

說閒聊也不對，更像是單方面的問句連發。這段時間，魁登斯總是不斷拉著葛雷夫詢問天堂與地獄的故事。只是魁登斯這些日子以來幾乎每晚都被折騰到天亮，常常一個問題配著兩個呵欠的發出。

 

今晚的魁登斯似乎顯得特別疲倦。眼皮耷拉，腔調因為睡意而綿軟，似乎站著站著就要睡著。

 

葛雷夫想勸他拋下無聊又低效的臥底活動，直接回去休息。反正追蹤蝙蝠已能正常發揮效果，抓到狂信者也不過就是今晚或明天的事情，沒有必要為了「維持偽裝」，硬是堅持在原定的生活軌跡上。

 

但是想睡又死撐著不睡的魁登斯，看上去別樣的可愛。睫毛像是迷路的蝴蝶，奮力的撲騰翅膀，愛睏更是讓魁登斯眼睛濕漉漉的，仔細看去，葛雷夫能在裡面發現自己的倒影。

 

葛雷夫有股衝動，想拉扯男孩的肩膀，在此時此刻用一個深吻吻醒他，或者吻到他迷糊睡去。

 

一閃而過的念頭讓葛雷夫驚覺自己陷落的速度。愛情可怕，放棄抵抗的同一時間，他就真真正正的縱身下躍，墜入深淵。

 

葛雷夫知道人類的深深愛戀需要一點時間，但是壽命無盡的生靈有著特殊的時間感。十年只是一眨眼，人的一生不過他們的一天。決定性的瞬間又可以如同永恆般長遠。

 

葛雷夫知道幾個瞬間的記憶，真正構築了他與史同齡的生命。葛雷夫記得天父落在他肩上的一個撫觸，記得戰爭後忒休斯在滿頭汗水與一臉飛濺鮮血中對他投來的笑，記得墮天的瞬間，光與熱從他身上抽空的冰冷孤寂。

 

對壽命無盡的生靈來說，時間的長短並不等於意義的深遠。所以葛雷夫毫不懷疑自己在短短時間內已深深愛上魁登斯。

 

但是魁登斯對他的感情呢？人類的世界雖有一見鍾情，但真正深切的愛戀通常只發生在長久相處的愛侶身上。在長久相處之前，那些感情叫做「激情」，或者「迷戀」。

 

這兩個詞前面常常會綴上其他負面用詞，變成「錯誤的激情」或者「一時的迷戀」

 

思緒至此，葛雷夫知道自己果然瘋了。

 

「在想什麼呢？」魁登斯注意到葛雷夫已經不再回答他的問題，只用掠食者的眼光，緊緊注視著他。一時間，葛雷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該說什麼？腦子裡面閃過得每一句話都不太對。

 

『我愛你。』

 

『我想我瘋了。』

 

『你真的愛我嗎？』

 

『我想吻你』

 

每一句都突兀而詭異。

 

此時，一陣微弱的蝙蝠拍翅聲拯救了葛雷夫。一隻小小的蝙蝠撲到了他的肩上，發出急切的尖鳴聲。葛雷夫突然神色凝重的對魁登斯說：「信任我，等下就裝作昏倒。」

 

魁登斯還來不及細問。就看見路邊一台車停下，一個灰髮老人下車後走近，神情有點緊張。如同首次買春的嫖客，眼神左顧右盼，四處張望。

 

魁登斯正要開口說話，就看到老頭掏出一根短棍往葛雷夫的頭上砸下。葛雷夫竟然不避不閃的硬接這一棍，就地倒下。魁登斯恍悟過來，這就是演出的信號。他立刻翻起白眼，裝作驚嚇過度的軟腳倒下。讓那名灰髮老人極其粗魯的把兩人拖上車，匆匆忙忙的駛離現場。

 

未完待續

TBC

 

*餘本在葫蘆夏天還有，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入手
葫蘆夏天，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