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看到「你，聽過〈太陽之子〉嗎？」這句話，瞬間因為過分的驚愕，猛然從座位中站起。布魯斯怎樣都沒想到，克拉克跟九十九認識不過月餘，就毫不設防的就對其招認名作家的身分。甚至怕無法取信於九十九，還立刻拍的一張了一張照片傳送過去。

 

照片中，一名亂髮蓬鬆的眼鏡男，對著鏡頭笑出一顆小虎牙，舉著一張紙，斜斜的自拍了一張。紙上以端正的字體寫著：「嗨！九十九！我是小鎮男孩也是克拉克‧肯特。」

 

看到那張笑得陽光燦爛的照片，布魯斯覺得嘴角都抽搐起來了！好歹也是收入豐厚的暢銷作家，克拉克到底有沒有防人之心？不怕跟網友見面就慘遭綁架嗎？布魯斯又轉念一想。克拉克跟超人交情匪淺，大概是因此才有恃無恐？可是，他就不怕遇上什麼騙財騙色的戀愛詐欺嗎？遭人騙色難道還能靠超人幫他討回公道嗎？

 

更可怕的是，超人就跟這種毫無防心的傢伙混一起嗎？交友不慎這詞超人聽過嗎？布魯斯在肚子裡暗罵幾句，手上打下的詞句卻堪稱客氣。

 

「我知道〈太陽之子〉，你的全系列我都有看。但，你是個名人，是不是該小心一點保護自己的身分？社會上壞人不少，身為名人，富裕之人，你更有機會遇上心懷不軌的人。對著不熟底細的人把自己的身分張揚出去，對你沒有好處。」

 

小鎮男孩：「我不認為九十九會是壞人。」

 

九十九：「你哪來的信心？你哪來的證明？」

 

小鎮男孩：「有些信心不需要證明囉！我有信心九十九是好人。如果……你真是壞人，我想我也不介意給你騙。」

 

布魯斯看著那句「我不介意給你騙。」只覺得一口氣哽在胸口，要罵罵不出，要笑笑不來。天真至極的克拉克究竟是怎麼活到這麼大還沒被人生吞活剝？大概真是個堪薩斯的小鎮男孩吧！如果他是高譚人，老早被拆吃落腹，連根骨頭都不會剩下。

 

布魯斯無法就著克拉克透著蠢勁的發言繼續多談，過量的天真使他頭痛。只得迅速的轉移話題，在訊息欄位開始就事論事。

 

九十九：「你剛剛說你的問題有三個：一，小說原型人物很可能會發現自己被寫進小說。二，你覺得現在的劇情走向可能引發對方的不滿。三，你寫不出後續。我們一條一條來看……你現在很有名，小說閱讀群眾甚多，討論度高，確實有可能被發現。」布魯斯嘴上這樣說，心裡早就翻了一個白眼。什麼叫有可能被發現？根本早就被發現了！如果不是被發現，現在怎會有一個「九十九」來跟他談天說地？

 

「至於問題二，你說劇情走向可能引發對方不滿……是指哪一段呢？」布魯斯知道自己的問句簡直明知故問，為了之後的套話行動卻是不問不行。

 

小鎮男孩：「馬龍的形象是我借鑒朋友的朋友描寫而成。如果你有看新連載，你應該知道現在卡爾跟馬龍之間有感情戲？」

 

九十九：「喔……你是說那一大段馬龍綺想著撫摸卡爾的身體的段落？你寫：『腰側有著深邃如刀鑿的腹內外斜肌，彷彿欲望的引導線，從髖骨上方一路往腿心收縮，邊緣銳利的彷彿可以劃傷人手。』」

 

九十九：「還是那段酒吧鬥毆的場面，你寫著卡爾替馬龍『專注且輕柔的抹去玻璃碎屑』然後馬龍想要記住這一刻的畫面？你寫：『馬龍忍不住閉眼，想要在心底印刻這一幕，銘記這場混亂後幾秒鐘的溫柔時光。其實就算只有一秒鐘也好。下半輩子，他可以靠著這一秒的熱度活下去。這一秒，卡爾是愛他的。』」

 

小鎮男孩：「我覺得你刻意提這兩段是為了讓我難堪。而且你為什麼截文截的這麼迅速？」克拉克此時又傳了兩個蠢狗摀臉的表情圖案過來，似乎是要強調他的尷尬。

 

布魯斯在克拉克的回應中發現了自己手速過快造成的微小失誤。同時開好幾個螢幕一邊分析克拉克又一邊對話的事情當然不能講，就乾脆什麼都不回應，繼續以九十九的身分繼續為克拉克「剖析問題」、「分憂解勞」。

 

九十九：「你難堪的原因是什麼？超級英雄小說你確實是第一本寫到同志情內容，不然至少也是第一本『當紅』英雄小說用主角演繹同志戀情。網路上次文化圈的粉絲作品我們就不提了……。但是同志小說早就多如天上繁星，我不認為你會因為書寫同志情節感到難堪。所以這就是你說的問題二？劇情走向可能引發馬龍原型角色的不滿？」

 

小鎮男孩：「我覺得他會宇宙、無敵、超級不滿。」

 

九十九：「如果你這麼擔憂，當時為何要這樣寫？」

 

小鎮男孩：「對於作者來說，沒有比交稿死線更大的壓力。而這種壓力蒙蔽了我的理智，減低了我的智商……。」

 

九十九：「既然你都主動提了智商，我就體貼的不做二次提醒了！」

 

「話說回來，卡爾有原型人物嗎？還是純然的腦內創作？」

 

小鎮男孩：「……有，卡爾有。」

 

布魯斯提及卡爾的人物原型，只是想稍加試探，面對克拉克如此開誠布公，他反而些猶疑。布魯斯思考著自己該怎麼往下問，又該追問到什麼程度？能直接談到超人嗎？克拉克又會突然噤聲嗎？

 

經過一個月多月的對談，布魯斯知道克拉克雖對九十九毫無機心，渾不設防，牽扯到旁人的隱私時卻完全是另一個態度。換了職業，調查記者保護線人的態度倒是沒一起換掉。講到旁人私事，克拉克會瞬間閉口不談，比闔嘴的蚌殼還緊上三分。

 

思緒至此，布魯斯已經想好了招數，他不會直接提到超人等於卡爾一事。他會繞一個彎，就像他之前為了調查繞過的許多彎一樣。

 

九十九：「如果卡爾也有人物原型……你有考慮過把同志戀情的事情推到卡爾身上嗎？或許你是因為真人卡爾對真人馬龍有意思，才在小說中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如果真是如此，你只是反映部分的現實。真人馬龍來興師問罪的時候你甚至都不算推卸責任。」

 

小鎮男孩：「我不能用說謊逃避我的錯誤……畢竟卡爾對馬龍一點意思都沒有。我想馬龍也是。」

 

九十九：「卡爾對馬龍一點意思都沒有？」這個答案大出布魯斯的意料，完全推翻了他之前的預測。細讀小說，感情戲橋段都是從超人與蝙蝠俠的聯盟相處細節修改而來。如果超人對蝙蝠俠沒有浪漫念頭，又為何把這麼多兩人相處的瑣碎小事告知朋友？

 

小鎮男孩：「很高興我的文筆跟安排讓你有這樣的推測，但是沒有，完全沒有。馬龍是一個各方面都值得信任的好夥伴，但我想肯定不會是個好情人。他們兩人之間更是一點火花也沒有。」

 

九十九：「真人卡爾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的猜測？」

 

小鎮男孩：「算是……有吧？我可以絕對確定卡爾沒有喜歡馬龍，馬龍大概也有九十九點九九的機率不喜歡卡爾。剩下的那零點零一……大概是被雷劈到還是被隕石砸中吧？總之，卡爾跟馬龍的那些曖昧不明，欲說還休，全是我掰的！」

 

聽著這段話，布魯斯握在手中的筆發出一聲不祥的「啪嘎」，但他仍舊握著略顯碎裂的筆在關係圖上打叉，一口氣劃掉所有書中劇情與現實應對的種種摘錄。之前發現超人跟克拉克不是浪漫關係，現在知道超人也沒有暗戀蝙蝠俠。鮮少出錯的自己居然連錯兩次？布魯斯感覺不太好。彷彿腦內正推演一個案情跌宕起伏，細節環環相扣的驚天謀殺。沒想到最終只是一個香蕉皮引發的慘案。

 

主人翁腳滑敲破腦袋，一切詭秘殺機只是偵探腦部思維太活躍的那種慘案。

 

九十九：「卡爾有其他的對象嗎？」布魯斯略去自己的尷尬與挫敗，迅速將話題轉移回到「卡爾」身上，趁勢探究超人到底有沒有戀愛對象。畢竟所有費盡心機的調查，就是為了得知超人的精神狀態是否穩定，其私生活是否影響地球安危。

 

小鎮男孩：「為什麼要問這個？」

 

九十九：「如果卡爾本來就有對象，你可以把卡爾的戀愛對象稍微改寫一些，放入書中？如果真人版正在戀愛中，你改寫入書應該也不會引發卡爾對象的怒火。」

 

小鎮男孩：「卡爾依舊單身，但他有暗戀對象。」

 

布魯斯立刻在紙上寫下「超人有心儀對象。找到此人，穩定此人。必要時……」寫到最後幾字的時候，布魯斯突然頓住。必要時，他該有什麼舉措？如果超人心儀的對象是良善之人，自然是促成良緣且從旁維繫兩人關係，藉此增進超人對地球的愛護之心。但如果對方居心不良呢？他要介入隊友的感情，甚至動手拆散嗎？布魯斯遲疑不到一秒，立刻下了決定。

 

超人的力量，等同一顆滅星等級的炸彈。怎麼對付炸彈，就怎麼對付超人。

 

小鎮男孩：「……九十九，你怎麼了？突然不說話了？去忙了？」

 

九十九：「沒事。我只是在想你要怎麼有效的解決你第二與第三個問題。平息真人馬龍發現後的不滿與寫出你小說的後續。」

 

小鎮男孩：「對，先幫我想想後續該怎麼辦吧！」

 

九十九：「真人馬龍的怒火就不管他了？」

 

小鎮男孩：「我剛剛說過，對於作者來說，沒有比交稿死線更大的壓力。」

 

布魯斯看著那句話，突然覺得蝙蝠俠好像算不上什麼恐懼的化身了？居然連一個打字寫文的小作者都覺得死線比他更可怕？與其惹怒總編不如惹怒蝙蝠俠？

未完待續

TBC

 

*蝙蝠俠正在看著你，蝙蝠俠很火。

*書中提到的新刊情節，可以參考我的另一本超蝙同人：長傳達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