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我建議你，問題二三合併解決。你用真人卡爾的暗戀對象作為藍本，然後把他的狀況與目前的馬龍混和描摹。把兩者的性格喜好，行事作風參雜在一起，塑造出一個全新的馬龍。既降低了你被真人馬龍問罪的可能性，你又能稍微挪用真人卡爾跟他暗戀對象的故事。」

 

「不過說真的，全靠想像不行嗎？想像力就是你的超能力？」

 

小鎮男孩：「看看目前的小說篇幅，我的幻想還不夠多嗎？」

 

九十九：「所以你的想像力十足，只是不能用於感情戲。」布魯斯原本還寫了：「你的超能力不能遇上感情戲，就像超人不能遇上氪石一樣。」卻在發送之前一字一字的刪掉。超人跟氪石間的關係雖非路人皆知，卻也僅限正義聯盟，少數反派，軍事組織與周圍科研機構。身份設定為「韋恩集團公司主管」的九十九不應該隨手打出這樣的字句。

 

小鎮男孩：「小說作者的工作是創造一個世界，引領大家沉浸期間。可是關於愛情，我自己都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又怎麼有辦法……」

 

「單身太久，到最後無法跟人解釋自己為何單身。」

 

「不覺得這不公平嗎？有伴的人不需要跟人解釋自己為何有伴，單身的人就有義務證明自己的單身無罪。旁人一開始會好心的詢問：『怎麼沒有對象？』、『是同志嗎？同志沒關係的喔！這都什麼年代了？』久而久之，眼光跟語態又會隨之改變。你會發覺大家開始竊竊私語的猜測著，進行一種當你進到茶水間就忽然噤聲的討論。『他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不然怎麼一直都沒有交往對象？』、『對啊！連玩玩的對象好像也沒有？』、『搞不好外面看起來好好的，裡面壞掉了？』」

 

「弄得我好像必須去狂歡一陣，上傳一堆照片到臉書來自證清白。藉此表示我絕對是個正常人，不是什麼零休閒生活的工作狂，或者精神狀態有問題的不定時炸彈。」

 

九十九：「狂歡後上傳照片其實是不錯的做法。就當作是社群媒體年代詭異的『社交禮儀』或者必須支付的『社交稅』？這個社會對於狂歡者的態度很寬容，遠比窩在家中的孤獨愛好者寬容。彷彿喝到在路邊昏厥或者優步上嘔吐，遠比待在家裡打電動，看書，不干擾任何人都來的更加……可以理解。」

 

小鎮男孩：「對！就是這樣！如果你離群索居，不沒有出去約會，喝酒，跳舞，或者做出任何一點蠢事，大家就開始覺得你古怪詭異。接下來就開始幻想你或許是性變態、在自己自家地下室製造炸彈、周末假日喜歡駭進五角大廈！」

 

克拉克的回答，讓布魯斯忍不住嘴角輕揚。在回答的當下，布魯斯想到自己如何努力塑造高譚王子憨懶且花心的形象。

 

人們對花心富豪的警戒心很低，寬容度很高。至少遠遠高過一個離群索居，晝伏夜出且眉頭深鎖的帝國繼承人。所以布魯斯定期在名流酒會中佯裝醉後失態。時不時被狗仔拍到約會名模，甚至一次劈腿多人。上次還特意讓女明星抓個正著，在他臉上打了一巴掌。這些，都是他為了維護偽裝所支付的代價。可是除了性變態那一段，地下室炸彈跟五角大廈倒是全中了？蝙蝠洞裡面炸彈很多，五角大廈的駭入則不分周間周末。

 

克拉克持續送來的訊息，拉回了布魯斯飄遠的思緒。小鎮男孩寫道：「為什麼『獨自一人』就代表有問題呢？雖然我不會說我很享受獨自一人的生活，但是我也沒這麼討厭啊……」

 

九十九：「卡爾呢？卡爾會享受一個人的生活嗎？」

 

小鎮男孩：「你怎麼都在問卡爾啊……」明明沒有語氣，但是這行字怎麼看都有抱怨意味。布魯斯看著這一行字忽生警惕之心。他確實不該一直繞著「卡爾」打轉，這樣太明顯了！

 

九十九：：「我在嘗試幫你解決小說後續寫不出的問題啊！當然要問問小說主角的狀態。」

 

小鎮男孩：「卡爾的狀態跟我差不多吧？我們還頗為……一致的。一致性的難兄難弟。」

 

九十九：「你說的一致是指長期單身的狀態嗎？長期單身的理由也一致嗎？」布魯斯拋下那張早已毀掉的關係圖。在翻頁的空白頁上迅速畫了全新的表格，等著克拉克開始吐露心聲，順便洩漏一堆超人的個人隱私。

 

小鎮男孩：「就真的只是，沒有心動的感覺。」

 

「你甚至無法跟自己解釋，為什麼就是沒有心動的感覺。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患得患失，輾轉反側……這些感覺都不曾存在。別人都有的七彩夢幻，到了我這邊卻什麼都沒有。久了，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問題。」

 

九十九：「懷疑愛情是不是屬於陸地，然後自己還是那隻深海魚？」

 

小鎮男孩：「啊……就算上岸真的會要了自己的命，還是想感受一下那種情緒。那種書籍詩歌，電影戲劇裡面描繪的心動。那種整個春天壓縮後在你體內驟然綻放，血液裡面有花朵，心跳中有著鳥啼與蜂鳴。一切都美好，充滿生機，希望洋溢。」

 

九十九：「你是個很成功的作家，為什麼就突然覺得自己的生活不夠有希望？還是……這是卡爾的感覺？」

 

「別介意我一直提到他，你總得把你的小說往下寫。你剛剛才說這是你最急迫的問題，而且多少人在網路上瘋狂叫囂著要看下一章呢！」

 

小鎮男孩：「網友的聲音我可以裝沒聽到，編輯的聲音我沒辦法。她出場的時候總是自帶背景音樂，命運交響曲或者星際大戰的西斯大帝。你知道我最討厭去簽書會了嗎？但是她就是有辦法逼我穿好西裝，抹好髮膠，然後進行瘋狂的巡迴簽書活動。」克拉克將話題扯遠，開始大談自己對於編輯與簽書會的恐懼。

 

布魯斯則是一邊處理公事，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思索要怎麼不著痕跡的把話題帶回到『卡爾』身上。克拉克剛剛形容自己跟「卡爾」有很高的一致性，用詞甚至是「難兄難弟」。種種跡象顯示超人跟克拉克認識的時間更早，或許遠遠早於超人現身於世的時間。

 

布魯斯這些時日已將克拉克的職場友人全數篩檢過一次，對比每個人出現在公共場合的時間與超人現身救人或執勤的時段。除了找到幾個出軌的，一個易裝癖，一個有詐欺前科，剩下的什麼都沒挖到，沒有一個人可能是超人。或許是時候往回探索，從克拉克的童年開始挖掘？

 

九十九：「為了文章進度著想，給自己找點希望？你或者卡爾去談幾場戀愛吧！問題很快就解決了。」布魯斯幾乎是漫不經心的打下這行字，發送過後，回覆卻來的很慢，很驚人。

 

小鎮男孩：「談戀愛？我以為……我現在正嘗試解決這個問題？」

 

「就是……現在。」

 

「此刻，當下的那種現在。」

 

「你、我、現在。」

 

克拉克發來的每一行訊息，都讓布魯斯的眼睛圓睜幾分。事情的走向何時變成了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些日子他們不過就三不五時傳傳訊息，不著邊際的閒聊時事談談心情。過程中沒有鮮花，沒有香檳，沒有親吻，沒有勾引，怎麼就發展成了「談戀愛」的狀況？

 

小鎮男孩：「不要沉默，好嗎？」

 

「好，我可能太衝動了。你可以裝作剛剛那幾行字都只是我一時的神經錯亂嗎？」

 

「拜託……說點什麼。」

 

布魯斯知道自己必須立刻回話。如果不答話或者說錯話，這個深度理解超人的管道就會迅速崩塌。一個多月的努力馬上就地成灰，連一點碎屑都不會剩下。可是他要說什麼？總不能說：「克拉克，你是個好人，但我的目標其實是超人？」還是他要用上花花公子那一套，開始長篇大論的說自己只玩遊戲，不談感情？以往這招都會有效，可以成功勾住那些女人跟他黏黏糊糊，不清不楚的拉扯好一段時間，既能保有蝙蝠俠的空間又能擁有花花公子的面具。

 

不，小鎮男孩明顯就是直球對決的路線，肯定不吃曖昧不明這一套。他到底該怎麼辦？

 

此時在腦內過了十七八套說詞的布魯斯，一個恍神，按下了離開按鈕，瞬間下線。看著突然暗下的螢幕，布魯斯從齒縫間衝出一個髒字。「操！」他先是砸了鍵盤，又是伸手摩娑自己早霜的鬢髮，像是想整理自己的方才的狼狽失態。布魯斯在心裡大罵自己，又不是個情竇初開的中學生，剛剛到底是慌什麼慌？

 

可是，重新按開程式的時候，為何手還是抖了一下？

未完待續

TBC

 

*布魯斯：去談戀愛啊！ 克拉克：我不是正在談嗎？

*我覺得手抖那麼一下的老爺，就是萌點。(自以為)